第二日天还没亮透，公主府西角忽然腾起黑烟。先是柴房方向传来噼啪声响，接着便有下人惊叫着奔出来：“走水了！柴房着火了——”
施语沉是被烟味呛醒的。她披了件外衣刚走到廊下，就见火光已舔上柴房的木梁，昨夜还守在门口的侍卫正提着水桶往火里泼，可干燥的柴草遇火就燃，转眼间连旁边堆着的旧木料都烧了起来。
“公主！快往后院走！”青禾捂着口鼻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件厚实的披风。柳晴已经带着几个下人往水井边搬水桶，见施语沉站着不动，急得大喊：“别愣着！火借风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施语沉的目光却锁在柴房门口——那里空无一人。昨夜加派的侍卫都去救火了，原本该被看守的柴房，此刻连扇门板都烧得歪斜，哪还有林薇薇的影子？
“她跑了。”施语沉声音很静，指尖却在披风上攥出了褶皱。青禾没听清，只拉着她往后退：“先顾着自己呀公主！”
浓烟里混着焦糊味，下人四散奔忙，谁也没注意墙角一道瘦小的身影闪过，很快消失在府外的晨雾里。
半个时辰后，陈让才策马赶回。他刚查到林薇薇住的小院昨夜就人去楼空，还没来得及回报，就远远看见公主府的火光。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翻身下马时差点踉跄，直奔后院的方向：“公主在哪？”
“在西厢偏厅！”宋奕迎上来，脸上沾着烟灰，“火刚扑灭，柴房烧没了，林薇薇……跑了。”
陈让的脚步顿了顿，随即更快地往里走。偏厅里，施语沉正让青禾给自己包扎被火星燎到的手腕，见他进来，抬眸道：“你回来了。”她语气平静，眼神却亮得惊人，“柴房的火，绝不是意外。”
“属下明白。”陈让看着她手腕上的纱布，喉结动了动，“侍卫说火起时听见柴房里有爆裂声，像是提前藏了引火的东西。属下这就带人去追林薇薇。”
“不必急着追。”施语沉摇头，“她既敢放火脱身，定是早有准备，现在追怕是找不到踪迹。你去查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还有……她在柴房里留下的东西，哪怕是灰烬，都仔细筛一遍。”
陈让应了声“是”，转身要走，又被施语沉叫住：“你的衣服——”她指了指他肩头被树枝划破的口子，“先让青禾找件干净的换上，不差这一时半刻。”
陈让低头看了眼，耳根又热了，含糊应着退了出去。
柳晴在旁叹气：“这下好了，人跑了，柴房烧了，连她藏银簪的那点线索都没了。”
“怎么会没线索？”施语沉指尖敲了敲桌面，“她费这么大劲逃跑，又特意放火毁掉柴房，说明柴房里有她不能留下的东西。而且这场火来得太巧，定是她早就算计好的——要么是她自己藏了火种，要么……府里有她的内应。”
接下来的几日，陈让几乎翻遍了京城。林薇薇租的小院只留下半盒没用完的胭脂，常去的布庄、茶馆都没人记得她的模样，仿佛这个人真的从未在京城出现过。而公主府的火，最终也只查到柴房墙角有残留的硫磺味，再无其他痕迹。
几日后，宫里来了旨意——让施语沉暂时搬去大皇子府同住，待公主府修缮好再搬回来。大皇子府人多眼杂，既有皇子的幕僚，又有各府派来的眼线，施语沉刚到的第一日，就听见下人们私下议论“公主府失火定是得罪了人”。
“看来往后行事得小心些了。”柳晴帮她整理着梳妆台，压低声音道，“这里可不像咱们自己府里自在。”
施语沉正对着铜镜描眉，闻言勾了勾唇：“不自在，才更要装得自在。”
这时陈让捧着个木盒走进来，里面是刚备好的秋收节用物——有农户编的竹篮，有装米酒的陶罐，还有两副新做的草编鞋。他刚要禀报，就被施语沉扬声打断：“这篮子编得太糙了！我要城南张记的，那个花纹才好看。”
陈让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垂首道：“属下这就去换。”
“还有这鞋子，颜色太素了。”施语沉拿起草编鞋扔回盒里，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挑剔，“让绣娘加两朵桂花，要金线绣的——对了，我听说城西的糖画做得好，你去买两串来，要鲤鱼形状的。”
柳晴在旁憋着笑，见陈让应声退出去，才凑过来：“你这刁蛮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当年在宫里跟皇子们抢风筝的时候。”
施语沉放下眉笔，望向窗外。大皇子府的桂树也开了，香气却不如自家府里的清润。她知道，陈让会明白她的用意——在这眼皮子底下，只有装作一心想着玩闹的刁蛮公主，才能让暗处的人放松警惕，也才能让陈让更安全地去查剩下的线索。
而那个消失的林薇薇，就像藏在秋日云影里的风，看似没了踪迹，却总会在某个时刻，带着所有答案重新出现。施语沉轻轻抚过镜沿，指尖微凉——她有的是耐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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