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跨院出来时,施语沉的指尖还残留着书案上的凉意。她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新开的海棠花,那些粉白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极了语琴笑起来时弯起的眉眼。
“该死……”她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林薇薇的纠缠、四皇子的暗流,她都算到了,甚至提前布好了应对的局,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把主意打到语琴身上——那个连出门都要太医跟着的妹妹,是她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怎么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宋奕,备车。”施语沉转身时,眼底的脆弱已被冷硬取代,“去大皇子府。”
大皇子施昭的书房里,檀香正袅袅升起。他见施语沉进来,立刻起身扶住她微凉的手臂:“坐。小妹的事我刚听说,太医看过了?确定是人为?”
“嗯。”施语沉在椅子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太医说她喝的药里掺了东西,无色无味,混在日常的安神汤里,根本查不出来。”
施昭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别急,大哥这就让人封锁城门,绝不让凶手跑了。你刚才说,怀疑是那个叫林薇薇的女子?”
“除了她,没人会用这么阴毒的手段。”施语沉抬眼,眸色冷得像冰,“她在秋收节就不安分,归途上被我赶走时,放了狠话。我原以为她顶多是缠上来找麻烦,没料到……”
她把林薇薇从暗阁背景到利用系统(虽未明说,却点出其手段诡异)的种种举动,连同陈让被影响的两次异常,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施昭。末了,她攥紧拳头:“大哥,我要她为语琴偿命。”
施昭看着她泛红的眼尾,拍了拍她的肩:“你想做什么,大哥都帮你。但林薇薇能在公主府动手,背后未必没人接应,你先稳住,让陈让查清楚她的落脚点。”
与此同时,京城南隅的一家小酒馆里。
陈让踹开二楼客房的门时,闻到的是满室的酒气。林薇薇趴在桌上,长发散乱地铺在桌面上,手边倒着好几个空酒坛,原本还算清亮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见他进来,竟没躲,反而抬起头笑了笑。
“陈护卫?”她声音含混,带着醉意,“施语沉派你来抓我了?”
陈让没说话,上前就要扣住她的手腕。他记得公主的吩咐,记得琴小姐冰冷的身体,记得自己这几日在京城翻遍了大街小巷的焦躁——只要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就能问出下毒的细节,就能告慰琴小姐的在天之灵。
可指尖刚要碰到林薇薇的胳膊,他忽然顿住了。
脑海里像有根无形的线被轻轻一扯,方才还清晰的杀意莫名淡了下去。眼前的林薇薇脸颊泛红,眼眶却有点湿,倒不像那个算计人的疯子,反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姑娘。
“渴……”林薇薇嘟囔了一句,把头埋进臂弯里。
陈让皱紧眉头,心里警铃大作——不对劲,又是这种感觉,和归途上那次恍惚一模一样。他该立刻动手,该把这个毒妇拖回公主府,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下一秒,他竟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林薇薇面前。
“喝点水。”
声音出口的瞬间,陈让自己都愣住了。他看着自己递水的手,又看了看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林薇薇,心脏猛地一沉。
林薇薇接过水杯,指尖故意碰了碰他的手背,声音依旧软绵绵的,却带着藏不住的得意:“陈护卫,你好像……越来越听我的话了。”
陈让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终于确定,这个女人身上有邪门的东西,能操控人的意志。
而他,刚才差点成了帮凶。
“跟我走。”他重新攥紧拳头,压下那股莫名的悸动,语气冷得像冰,“这次,由不得你。”
林薇薇却只是笑,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放:“你抓不走我的。施语沉不是想为她妹妹报仇吗?让她自己来——我就在这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