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气得攥紧拳头，玄衣袖袍猛地一甩，转身便往青荷仙域外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懒得说。芷昔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慌了神。
她答应过颜淡要好好照应余墨，可如今不仅借走他买凝露丹的灵铢，还没能兑现炼丹承诺。那丹药是他修炼水火灵力，固本培元用的。她这简直把事情全办砸了。
她急得在殿内转圈，翻箱倒柜找仙材，最后只在库房角落找出几粒干瘪的仙草种子。
看着种子，她重重叹气。
芷昔就算悉心培育，等它们长成能用的仙材，至少得花一百年，远水解不了近渴。
另一边，衍虚天宫的应渊刚收到天巧阁的消息，得知芷昔已换走紫燕钗，眉头瞬间皱起。
他明明特意提高了紫燕钗的定价，就为了让芷昔知难而退，可她竟真凑齐了灵铢，还补上了那一千差额。
应渊依她如今的信誉，这天界还有哪个仙会借灵铢给她？
应渊指尖摩挲着玉盏，心中满是纳闷，一想到紫燕钗“助人觅良缘”的传说，更是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亏她在这时候，还有心思琢磨这些！
直到庚辰来衍虚天宫议事，无意间提了句“北溟仙君养在悬心崖的小黑鱼新近化形，还把北溟给的一千灵铢借出去了”，应渊这才恍然大悟。
他想起芷昔当年为九鳍族昭雪，对余墨一族有大恩，如今芷昔开口借钱，余墨自然不会拒绝。弄清缘由后，应渊心中的火气才稍平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生出新的念头：余墨既是九鳍后人，如今已然化形，便该回东海继任龙尊，主持族中大局，总不能一直留在天界。
更何况，芷昔还挂着四海龙尊的名头，每个月总有几天要回东海处理事务。她既然生了觅良缘的心思，保不齐会在东海遇到什么人。
应渊越想越不放心，暗下决心。往后还是多盯着她些，免得她再惹出什么乱子，或是真被什么“良缘”迷了心窍。
“芷昔仙尊骗走九鳍后人灵铢换钗”的糗事，没几日便传遍了天界。
余墨刚化形便成了众仙茶余饭后的谈资，走到哪儿都能撞见指指点点的目光，可谓颜面扫地。他闷坐在悬心崖的石亭里，连修炼都提不起劲，朝澜却托着腮帮子凑过来，软声道。
朝澜余墨师弟，芷昔姨母除了缺灵铢、花灵铢没节制，也没别的错处。
作为先入门的师姐，又因南海青龙族与九鳍族本就亲厚如手足，朝澜自然要多照料余墨几分。见他满脸质疑，她还振了振身上的星华衣——那衣裳流光溢彩，是天界少有的珍品。
朝澜你看我这件能助我提前化形的仙衣，就是芷昔姨母赠的。
余墨哦？能打造这般华丽神奇的衣裳，看来那时她手头还挺宽裕。
余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些。
朝澜这些年她才越来越紧的。
朝澜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
朝澜自她平定洪荒受了魔神诅咒，便总沉溺物欲。当初她执意要夺玄龟族至宝，应渊帝君虽拉了她一把，却也趁机‘趁火打劫’；可她眼里只有珍宝，从不计较钱财得失。
朝澜说起来，她也挺可怜的，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相信她骗走你买凝露丹的灵铢，定不是存心的，这会儿说不定正急着想办法补救呢！
朝澜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余墨心中的郁结。他沉默片刻，指尖摩挲着石亭的栏杆，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日暮时分，悬心崖的莲池泛着金红色的波光，余晖透过水层，在塘底洞府中投下细碎的光影。
余墨正在洞府中打坐修炼，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力光晕，洞口却突然传来轻响。
他睁眼望去，只见芷昔提着个玉盒站在那里，头上还别着那支惹眼的紫燕钗，钗头紫羽在微光中晃动，脸上堆着明显的讨好笑容。
芷昔给，你的凝露丹。
余墨眉头一皱，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与不耐。
余墨出去。
那不容置疑的态度，让芷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芷昔我都赔你凝露丹了，还不能取得你的谅解？
芷昔脸一沉，心里暗自腹诽——颜淡这朋友脾气也太古怪了，真是难伺候！
余墨起身，周身的灵力光晕悄然散去。在他眼里，芷昔满身煞气，与之前温柔纯净的善魄截然不同，她贸然踏足自己的私人洞府，本就让他格外不适；更何况，她身上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刺鼻得很，让他下意识蹙眉。
余墨你又在外面和人动手了？
他耐着性子问，目光扫过她微微沾尘的衣袖。
芷昔炼制凝露丹的火舞溟冰果我宫里没有，只能去外面‘借’。
芷昔撇撇嘴，毫不在意地把脸凑到他跟前，用手指着面颊上一道细细的淡粉伤痕——那伤口还泛着红，是新添的。
芷昔那守果的麒麟死活不肯交，一爪抓在我脸上，要不是我躲得快，这张脸就毁了！
余墨快速扫了眼那道浅痕，没说话。芷昔见状更气恼了。
芷昔你别不当回事！‘美丽’这词可是跟了我一辈子的，毁容了怎么办？
余墨我没有不当回事。
余墨轻咳一声，伸手从她掌心取过玉盒。打开一看，里面的凝露丹色泽莹润，灵气比灵丹阁的浓郁数倍，显然是用了心的。他指尖捏着玉盒边缘，轻声道。
余墨这丹药品质，果然比灵丹阁的好。算上悬心崖那次，你已帮了我两回，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心里很感激。
芷昔这才满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
芷昔你看，我对你本就是一片善意，怎么会坑你呢？
这话一出，余墨握着玉盒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出浅白，面色也沉了几分。
她这般刻意强调“善意”，反倒显得不单纯了。
悬心崖的仙田铺满浓绿，圆滚滚的西瓜卧在藤蔓间，油亮的瓜皮泛着青黑纹路，透着成熟的饱满。
余墨蹲在田埂上，指尖轻叩瓜身，听着里面传来的浑厚声响，仔细检视着成熟度，周身萦绕的淡淡灵力，似在为未全熟的果实催加速成。
朝澜余墨！余墨！
一阵急促的呼喊突然撞进耳中，朝澜提着星华衣的裙摆，从田埂那头冲过来，一步三蹦地跳过十个油绿的西瓜，裙角扫过瓜叶，带起细碎的露珠，沾湿了鞋边。
她跑得太急，到了余墨跟前还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声音发颤。
朝澜你、你的灵铢……又借给芷昔了！
余墨闻言，只是淡淡点头，目光扫过整片瓜田，随即傲然一仰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余墨不仅如此，这片西瓜成熟后换得的灵铢，也会给她，用来换天巧阁下季要出的南柯镯。
朝澜什么？
朝澜瞬间目瞪口呆，猛地跳起来，伸手就去摸余墨的额头，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语气满是难以置信。
朝澜你是不是糊涂了？难道是发烧了？
见余墨抬手拨开她的手，她又急得直跺脚，声音都拔高了些。
朝澜我之前叫你体谅芷昔姨母身不由己，可没叫你这般纵容她呀！她要灵铢你就给，要西瓜换的钱你也应，这哪是帮忙，分明是惯着她挥霍！我一个小孩子都懂‘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你这个大个头，怎么反倒糊涂了？
余墨抬眼，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深沉，只轻轻道。
余墨你小，所以你不懂。
朝澜我小怎么了！
朝澜嗷呜一声，眼眶瞬间红了，跺着脚道。
朝澜我是小，所以练不会弄月控潮术，可我不傻啊！
其实余墨早为她翻找过记载弄月控潮术的古籍，书页上明明白白写着，此术需以万年灵力为基础，朝澜如今的修为，连门槛都够不到。
见她气鼓鼓地别过脸，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软了些。
余墨别急，你还小嘛，等往后灵力深厚了，自然就能学会了。
朝澜的委屈还没消散，灵魂中转站的公寓里，颜淡却对着腕间的莲子手链皱紧了眉。这三个月，她越来越不喜欢通过手链说话。
每次接通，总能听到芷昔向余墨借灵铢的声音，而余墨从来都是一口答应，连犹豫都没有。
芷昔一开口，余墨就给啊！
颜淡盯着手链，心里堵得发慌。前世，余墨待她虽好，却从未这般百依百顺，可如今对芷昔，竟纵容到连仙瓜换的灵铢都愿意奉上。更让她郁结的是，芷昔对此一无所察，收得心安理得，仿佛这一切本就该如此。
余墨这分明是陷进去了，怕是难逃厄运，要在芷昔身上狠狠栽个跟头了！
颜淡揉了揉发紧的胸口，说实话，她真的不理解，余墨为什么会喜欢芷昔？难道就因为芷昔救过他几次？
那种被“背叛”的失落感，像细针似的扎在心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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