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芷昔早早赶到悬心崖,远远便看见应渊蹲在莲池边,正将那只紫龟翻来覆去地折腾,脸色阴沉得吓人,不知是谁又惹了他。她快步上前,从应渊手下抢过紫龟,小心护在怀里。
紫龟挥舞着小爪子,芷昔一看便懂。它这是在抗议,恨不得立刻逃离应渊的“魔爪”。
应渊这你也要管?
应渊抬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理喻。
应渊是为了那条小黑鱼吧?他从前和这紫龟交情可不浅。
他说话间,张牙舞爪的模样少了几分帝君的威严,多了些孩子气的烦躁,身上还飘来一股淡淡的酒气。
芷昔又气又无奈。
酗酒跑到悬心崖撒泼,哪像一位天界帝君该做的事?她没再多说,拉着应渊往石亭走,倒了杯清水递过去。应渊接过水杯,仰头喝尽,竟顺势就着她的手,趴在石桌上,片刻后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显然是醉得深了。
芷昔费了些力气,才将醉得昏沉的应渊搀扶回衍虚天宫。刚进门,便见陆景迎了上来,眉宇间满是担忧。
陆景仙尊,帝君这几日心情一直不好,夜里还常辗转难眠,您若是有空,还请多多过来走走,劝劝他。
芷昔虽有些不解——应渊向来是天界说一不二的帝君,怎会轻易显露这般情绪?但看着陆景诚恳的模样,她还是点了点头。
芷昔我知道了,若得空,我会来看看。
她哪里知晓,这不过是应渊设下的苦肉计。他躺在床榻上,听着芷昔离去的脚步声,眼底掠过一丝算计——他不信芷昔真能彻底放下他,整日只与那九鳍遗孤待在一起,这“柔弱”的姿态,不过是想勾着她常来衍虚天宫罢了。
没过几日,齐舞柳便传来了任务后续:需将悬心崖的那只紫龟带下凡间放生。芷昔正琢磨着找谁帮忙,恰逢朝澜派人来传信,说要回南海参加龙后的寿宴。
芷昔立刻寻上朝澜,将任务托付给她。
芷昔你返程时顺路将紫龟带下凡,藏在装寿宴礼物的匣子里,到了凡间找处清净水域放生便可。
朝澜虽不太明白为何要特意送一只乌龟下凡,却还是认真点头应下。
出发前,她还特意捧着紫龟,轻声询问它的意愿,见紫龟挥舞着小爪子像是同意,才小心翼翼将它放进礼物匣子,踏上了回南海的路。
芷昔回到青荷仙域时,夜色已深,却见余墨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暖灯——他竟还没休息。
她轻轻推门进去,余墨立刻起身,双手捧着一个雕花木盒递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柔和。
余墨你先前说夜里难安,我照着古籍学了制安神沉香,已经做好了,晚上用它,能睡个好觉。
芷昔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面的温度,心里忽然一暖。
她没料到,余墨竟会为了她,特意去学制沉香。
余墨捧着盒子,随她到寝殿,小心将沉香片添进香炉。淡青色的烟缓缓升起,带着清雅的木质香,他才轻声问。
余墨今日去了哪里,回来得这样晚?
芷昔先去了悬心崖。
芷昔如实答道。
余墨闻言,悄悄松了口气,眉宇间的紧绷也淡了些。
芷昔看着他的模样,终究不忍隐瞒,补充道。
芷昔后来在悬心崖遇到了应渊,他醉得人事不省,我又送他回了衍虚天宫,耽搁了些时辰。
余墨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还是轻轻点头。
余墨平安回来就好。
芷昔见他这般,忽然觉得该解释些什么。
关于她和应渊的过往,关于那些剪不断的牵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
余墨像是没察觉她的纠结,转身去关好门窗,将外头的寒风都挡在外面,才回头叮嘱。
余墨夜凉了,早些休息。
芷昔一直望着他,心里满是自责。这条小黑鱼的心思,摆在脸上,展现在行动间,她哪里会不明白?
就在余墨转身要出门时,忽然开口。
余墨别忘了,我记了账的。
芷昔猛地睁大眼睛,掩住嘴,满是不可置信。
芷昔难道你平日对我的照料,也一笔一笔换算成灵铢,记在账簿上了?
余墨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声音飘进来。
余墨你惯会忘事!
话音落时,门已轻轻关上,他的身影也消失在夜色里。
芷昔愣在原地,鼻尖忽然一酸。
她哪里还不明白,余墨哪里是真要记账,不过是怕她心里过意不去,怕她觉得亏欠,才用这话来宽她的心。
这份妥帖与周全,竟比香炉里的沉香更让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