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一切就是一个巨大的、首尾相连的莫比乌斯环?过去即未来,原因即结果,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世界的真相是一个永恒的太极图,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无尽的循环中旋转?
“呃……”阿宁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
越想越要疯! 她感觉自己简直被吴邪附体了,竟然试图用冷冰冰的物理公式,去拆解这些玄之又玄、关乎宇宙生死的终极谜题!这比古楼里最凶险的机关还要烧脑。
但是!
她低头,感受着体内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源自东榆与北朔两个古代文明的磅礴能量洪流。
这股力量如此强大,如此……有序!它在她经脉中奔腾,对抗着熵增的侵蚀,维持着她这具跨越生死界限的躯体的存在。
这又怎么解释?
卡尔达肖夫等级!
前苏联天文学家尼古拉·卡尔达肖夫的文明分级标准在她脑中闪现:
I型(行星文明):掌控母星全部能源。
II型(恒星文明):驾驭恒星能量(如戴森球)。
III型(星系文明):支配整个星系的能量,星际穿梭。
IV型(宇宙文明):操控宇宙结构,驾驭暗能量。
V型(多元宇宙文明):自由穿梭于平行宇宙,宛若造物主。
人类文明只到0.7型,连完全掌控地球都做不到。
而她此刻体内奔涌的力量……
阿宁看着自己微微发光的手掌,那能量轻易逆转时光,甚至在无意中撼动了汪家依赖的命理模型。
这绝非行星级(I型)的能量!它来自两个能进行星际投影、甚至可能制造或利用虫洞的文明!
这力量层级……至少触摸到了II型,甚至更高维度的边缘?难道自己因为玉佩和虫洞的机缘,阴差阳错地“继承”了远超人类文明等级的“遗产”?
“哈……”阿宁发出一声短促而略带自嘲的低笑,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这些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疯狂念头甩出去。
现在不是当宇宙学家的时候!
……
就在阿宁的思绪在宇宙尺度的疯狂推理中翻腾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她身侧传来。
她猛地转头。
张起灵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按在冰冷、布满奇异星辰纹路的古楼核心地面上。
他低着头,黑色的碎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但阿宁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滔天巨浪般的记忆洪流,正冲破千年的冰封,在他脑海中疯狂奔涌、炸裂!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痛苦呻吟,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因为信息过载带来的神经性痉挛。
阿宁的心瞬间揪紧。
他眼中的世界正在崩塌、重组。
无数破碎、扭曲、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意识中疯狂闪现。
冰冷刺骨的青铜巨门,门扉上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的纹路,散发着亘古的苍凉与死寂。
门后是一片扭曲、破碎、不断湮灭又重组的星空!巨大的星骸缓缓旋转,发出垂死的辐射,背景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暗。
那是熵增走到尽头、热寂降临的宇宙坟场!
无数穿着古老张家服饰的身影,前赴后继地冲向巨门,用生命、用血脉中某种特殊的力量,去修补、加固门扉上那些不断亮起、又不断暗淡的符文。
每一次符文的暗淡,都伴随着门后那片死寂星空传来更强烈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吸扯力!
一个威严而悲怆的声音,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灵魂:“守门……非为永生……乃阻‘彼界’之噬……吾族……薪尽火传……”
更深的记忆碎片,关于陨玉的起源!是张家先祖在极其遥远的过去,从一次意外打开的、极其微小且极不稳定的虫洞彼端,一个尚在“年轻”、能量充沛的宇宙,获得的“信标”与“能量容器”的碎片!
它们被带回来,本意是研究对抗熵增的可能,却因其蕴含的异宇宙高等级能量,成为了张家守护终极的关键辅助,也因其特性,成为了开启某些特定“锁”(比如西王母宫的时空节点)的“钥匙”!
这些信息量庞大到足以摧毁常人的心智。
张起灵的指节因为用力按压地面而发白,甚至发出轻微的骨节摩擦声。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背后的衣衫,额角青筋暴起。
“小哥!”王胖子惊呼,本能地要冲过去。
“别动!”阿宁和江子算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告。
阿宁死死按住王胖子的手臂,目光却钉在张起灵周身。
那里的光线正在扭曲、折叠,形成一道无形的、沛然的能量屏障。
那是他体内千年血脉被终极记忆冲击时,激发的自我保护。
冷汗瞬间浸透了张起灵背后的衣衫,额角青筋如虬龙般暴起,每一次痉挛都牵动着阿宁共享的神经,带来窒息般的压迫和撕裂般的剧痛。
她捂住胸口,看着他在记忆的洪流中痛苦挣扎,看着他指下那星辰纹路的光芒与自己体内奔涌的异界能量隐隐共鸣。
她明白了。
她的复活,是无数苛刻条件叠加下的宇宙级意外。
是西王母宫的异常磁场(一个天然的时空薄弱点)、是虫洞彼端(东榆/北朔世界)(阿史那月令)的消亡或呼唤、是玉佩作为“钥匙”与“容器”的响应、是张家血脉守护的“终极”秘密在漫长时光中形成的某种微妙平衡被打破后……一系列极端苛刻条件叠加下的奇迹/灾难!
她是两个濒临崩溃宇宙能量交互的产物,一个行走在熵增边缘的活体悖论。
负熵体。
就在这残酷认知成型的瞬间,张起灵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
不再沉静,燃烧着千年冰川也无法覆盖的、足以焚毁灵魂的悲伤与震撼。
瞳孔深处,倒映着古楼的星河,以及,阿宁的身影。
他看到了!终极的记忆不仅揭示了门后的熵噬地狱,更让他瞬间洞察了阿宁存在的本质!
那磅礴、有序、对抗熵增的异界能量在她体内奔涌,像黑暗宇宙中唯一的光源。
她是希望的种子,是拯救这个年轻宇宙的潜在载体!
但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流质”感,从那巨大的幽蓝漩涡投影中弥漫开来。
带着无尽贪婪的“吸引”。
它像一条无形的、暗红色的血线,穿透扭曲的空间,缓缓地、却无可阻挡地,朝着阿宁流淌而去!
熵噬。
终极那个垂死的宇宙,正本能地渴望着她这个极端的负熵体!
异性相吸,如同干渴濒死的旅人嗅到了清泉的甘冽!
张起灵的眼中,那滔天的悲伤瞬间凝固、冻结,化为一种比最深寒冰更刺骨的绝望。
拯救的载体?
不!
她是终极最渴望吞噬的“解药”!
这认知带来的“无法救赎”的宿命感,像一把冰锥刺穿了他的心脏。
巨大的悲恸瞬间凝固成一座无形的冰山,沉重得让整个古楼核心的空间都为之震颤。
这份沉重,毫无保留地通过那灵魂链接,狠狠砸在阿宁的意识里。
是目睹重要之人,被绑上宇宙祭坛却无力阻止的、冰川断裂般的苍凉!
“呃!”阿宁闷哼一声,被那链接传递过来的纯粹悲伤冲击得眼前发黑。
但张起灵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撕裂星光的残影。
守护者的本能,那烙印在血脉中对抗熵噬的千年使命,彻底压倒了初萌的爱恋与撕裂灵魂的悲伤。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横亘在阿宁与那流淌而来的暗红熵流之间!
“砰!”
一声沉闷的能量撞击声响起。
张起灵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撞散了那道无形的熵流!
沛然的能量冲击让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但他寸步未退,甚至反手一把扣住了阿宁的手腕!
他的手指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将阿宁向后拖离核心区域!
“危险!远离核心!”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命令口吻。
眼神锐利如刀,扫过王胖子和江子算,那目光中的警告比任何言语都清晰:保护她!隔绝她与核心!
同时,他空着的左手猛地抬起,掌心向下,对准那幽蓝漩涡的投影。
一股源自他血脉深处、古老而凛冽的气息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的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地、生涩却无比坚定地调用着那些刚刚解封的记忆,关于陨玉,关于终极,关于张家守护之力的本质!
一道无形的、带着微弱青白色光晕的屏障在他掌心与核心之间瞬间凝聚,并非坚不可摧,却顽强地扭曲、折射着再次试图涌向阿宁的暗红熵流,像一块投入激流中的顽石,艰难地减缓着那宇宙级贪婪的侵蚀。
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小哥嘴角的血迹和那从未见过的、近乎玉石俱焚的守护姿态。
江子算眼神剧震,瞬间明白了姐姐此刻面临的威胁远超想象,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
阿宁被他紧紧攥着手腕,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他承受着记忆冲击与强行调用古老力量的双重负担。
他指间的冰冷与她体内奔涌的异界能量形成诡异的温差。
她抬起头,对上他回望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深处,是无边无际的悲伤海洋,是洞悉了宇宙级残酷宿命的苍凉。
但在这片悲伤与苍凉之上,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守护
他不再守护那扇虚无缥缈的门,不再守护一个模糊的终极概念。
他守护的,就是她,阿宁。
她本身,就是他现在和未来需要对抗整个熵噬宇宙的“终极”。
这份觉悟,沉重得让星河都为之黯淡。
无声的悲歌,在扭曲的星光与冰冷的能量湍流中,轰然奏响。
风暴,已在核心降临。
宿命之局,以她为轴心,缓缓转动。
而张起灵,这座沉默的孤峰,已将自己化为最坚硬的盾,挡在了吞噬一切的热寂深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