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黑瞎子

木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撞在土坯墙上，震下簌簌灰尘。

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被彻底关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在桌上摇曳不定，将人影拉得细长扭曲。

阿宁反手扣上门闩，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

她几步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摆着一张老旧的黑木靠背椅。

黑瞎子几乎是被她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摁进了椅子里。

椅腿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惯常那种玩世不恭的底色。

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甚至还想跷起二郎腿，却被阿宁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她双手撑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身体前倾，形成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跳动的灯火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却照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慑人，里面像是压着雷暴前的乌云。

“黑瞎子，”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老实交代，你这段时间到底干什么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煤油灯芯噼啪爆开一个细微的火星。

黑瞎子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没看阿宁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反而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她撑在扶手上的那只手。

灯光下，那只手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皮肤细腻，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但指节处和虎口，却覆着一层薄而坚韧的细茧，是常年握枪、攀爬、经历严酷训练留下的勋章，破坏了极致的柔美，却赋予了一种更有力量感的韵味。

他似乎看得有些出神，嘴角那抹惯有的、要笑不笑的弧度都淡了下去。

阿宁的耐心在沉默和他这种游离的态度中迅速耗尽。

她太了解他了，这副滚刀肉的惫懒模样，就是他打定主意要死扛到底的信号。

问他，纯粹是浪费时间。

“行，不说？”她冷笑一声，那股子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果断瞬间取代了追问，“我自己看！”

话音未落，她直接上手！

根本不给黑瞎子反应的机会，或者说，他或许根本没想躲，阿宁的手已经探到了他的身上。

动作快、准、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和……焦躁。

蝶崖回来后他就疯疯癫癫的。

她是真怀疑他又独自去清剿汪家的残渣了。

那些阴魂不散的鬣狗，追咬得实在太紧。

她怕他身上添了新伤，怕他又是带着一身血腥味和满不在乎的笑，把命别在裤腰带上玩。

她的手指先是迅速拂过他外套的肩膀、胸膛、腰侧，这些最容易被攻击到的部位。

布料下是紧绷而温热的肌肉线条，但没有意料中的僵硬或湿黏。

没有？

她眉头蹙得更紧，几乎拧成一个结。

指尖下移，灵巧地解开他外套的扣子，黑瞎子喉结似乎滚动了一下，探进去摸索里面的衬衣。

依旧干燥，只有体温。

不死心。

她甚至拉起他的手臂，检查小臂和手肘，然后不容分说地就要去卷他的袖子，想查看更隐蔽的地方。

整个过程，黑瞎子异常配合，或者说，僵住了。

他依旧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偏开，避开了直视她。

墨镜后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下颌线似乎比平时绷得更紧些。

只有在她微凉的手指隔着薄薄衣料触碰到他皮肤时，他的呼吸会有那么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阿宁的鼻翼微动。

没有……还是没有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只有淡淡的烟草味、风尘仆仆的尘土气，以及……

一种极淡的、被刻意掩盖过的消毒水似的清冽味道，混着他本身的气息。

她的动作慢了下来。

最后，她的手停在他卷起一半袖子的小臂上，那里皮肤温热，肌理分明，除了几道陈年旧疤，并没有任何新增的伤口。

结论清晰：他大概率没受伤。

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疑虑和……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

他没去拼命，那这一身掩不住的疲惫和那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又是从何而来？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再次锁定了黑瞎子那双被墨镜挡住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深色镜片，直抵他刻意隐藏的核心。

“你到底……”她的声音里带着检查过后的确定，以及更深的探究。

就在这时，黑瞎子忽然动了。

他抬起另一只没被按住的手，不是推开她，而是慢条斯理地，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还捏在他小臂上的手指。

冰凉的墨镜镜片转向她，他嘴角那抹玩味的、让人火大的笑容又重新挂了下来，只是似乎比平时僵硬一点点。

“宁小姐，”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和调侃，

“你这检查得……也忒仔细了。再往下，可就要收费了。”

阿宁依旧严肃紧绷的脸，以及她并未因他的调笑而松开的手。

灯光在她眼中跳跃，映照出疑虑未消、反而因他刻意的回避和转移话题而更加深重的风暴。

两人这僵持的住，昏暗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

最后以黑瞎子举起双手结束，他语气仿佛很不耐烦，嘴角却快咧到耳根，

“好了好了，我以后绝不脱队乱跑，好了吧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