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件夹沉甸甸的，里面是阿宁整合了裘德考公司残余势力、加上她自己百年积累的庞大人脉和资源，如今毫不吝啬地倾斜给他使用，但每一样都明码标价，记在了吴邪的账上。
吴邪拿着那本仿佛有千斤重的“账单”，看着阿宁那副“我是冷酷资本家”的嘴脸，又看看黑瞎子在旁边一副“认命吧小子”的幸灾乐祸表情。
一时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愤怒，竟然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无奈和无语给冲淡了不少。
他还没点头答应，那边两位“债主”自己先内讧了。
黑瞎子凑近阿宁，笑嘻嘻地揽住她的腰：“老板，你看小吴同志这细皮嫩肉的，也别压榨太狠了……”
阿宁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柳眉倒竖：“心疼？你心疼他？那他的债你来还？连本带利！”
“哎别啊！我就是说说！当然还是老板您说了算！往死里用！千万别客气！”黑瞎子立刻举手投降，变脸比翻书还快。
“你闭嘴！看见你就烦！”
“哎呀，宁宁，别这样嘛……”
“滚！谁准你叫宁宁了？！”
两人就这么当着吴邪的面，又吵吵嚷嚷地怼了起来，内容从如何压榨吴邪一路歪到彼此称呼问题。
吴邪：“……”
他看着眼前这对活宝夫妻，一个用巨额债务把他绑上战车，一个在旁边插科打诨看似捣乱实则缓和气氛。
他心中那冰封的绝望裂开了一道缝，一种奇异的、哭笑不得的暖意混合着巨大的压力涌了上来。
是啊，他没时间悲伤了。
他欠了一屁股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债主还是个武力值超高、手段狠辣、并且有个同样不好惹的老公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翻开了那本厚厚的“卖身契”，开始仔细阅读。
悲伤依旧在心底，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推着向前走的哭笑不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
至少，这条路，不再是他一个人走了。
虽然是被两个无良债主拿着鞭子赶着走的。
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
当汪家的阴影终于在精密的“沙海计划”和雷霆手段下彻底覆灭、烟消云散时，长白山的风雪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同的意味。
青铜巨门前，气氛肃穆而期待。
吴邪、王胖子、解雨臣、黑瞎子、阿宁……所有人都到了。
比起十年前，吴邪的眼神锐利沉稳了许多，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也多了一份历经磨炼后的坚毅。
所幸肺部呼吸依旧顺畅，精神也清明，这得多亏了旁边那对无良夫妻“惨无人道”的压榨式保护。
沉重的青铜门，终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缓缓开启。
一个身影，披着满身风雪与十年的孤寂时光，一步步从门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时间似乎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是那双眼睛，比十年前更加深邃，沉淀了无人知晓的沉重。
“小哥！”吴邪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一个冲了上去。
王胖子也红了眼眶，嗷一嗓子扑过去：“小哥！你可算出来了！想死胖爷我了！”
解雨臣站在稍远处，微笑着松了口气。
黑瞎子吹了声口哨，揽着阿宁的肩膀：“哟，咱们的长期旷工员工终于肯出山了？”
张起灵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吴邪脸上，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无声的注视中。
隆重的接风宴设在最好的酒店。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老友重逢的喜悦交织。
然而，就在张起灵安静地吃着菜时，一份装订精美、却厚得能砸晕人的文件夹，被阿宁“啪”地一声，精准地放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张起灵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抬起眼，略带疑惑地看向阿宁。
阿宁抱着手臂，红唇勾起一个标准的资本家弧度，语气公事公办：
“张起灵先生，根据你十年前签署的劳务合同第三章第十五条，旷工一天扣三日工资，并需赔偿因旷工导致的公司项目延误损失、客户违约金、以及预期利益损失。”
她用手指点了点那份厚厚的文件夹：“你累计旷工三千六百五十三天。这是详细账单，以及你旷工期间错过的、本应由你执行的三十七个‘特殊’委托清单。这些委托最终由公司高价外包，费用自然记在你头上。零头我给你抹了，记得尽快还清。”
张起灵：“……”
他沉默地低下头，看着那份堪比百科全书厚度的“债务清单”，又抬起眼，看了看旁边一脸“节哀”表情的吴邪，和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的王胖子。
王胖子终于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哈哈哈哈！太造孽了！小哥！你在门里上了十年班，出来还得接着上！还是带巨额负债上岗！宁姐你是真狠啊！”
一直优雅品酒的解雨臣此时也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推了推金丝眼镜，微笑着补上一刀，声音温和却致命：
“哦，对了，忘了说。当初支持沙海计划的部分资金，是从我解家账上走的。按照同期银行利率的最高标准计算利息的话……”
他目光扫过吴邪、张起灵和王胖子：“你们三个，欠我的，也请一并记得还。打工吧，这辈子都别想跑了。”
吴邪、张起灵、王胖子：“…………”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语凝噎。
刚从青铜门里出来/搞垮汪家/历经生死，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掌声，而是三座巨大的债务大山和漫长的打工生涯。
黑瞎子在一旁乐不可支，添油加醋：“哎呀呀，这下好了，南瞎北哑摸金校尉，全成打工皇帝了！老板，咱们公司这阵容，是不是能上市了？”
阿宁白了他一眼：“上市？先把他们的债收回来再说！”
“好好好，收债收债！”黑瞎子笑嘻嘻地应和。
一时间，包厢里吵吵嚷嚷，王胖子的哀嚎、黑瞎子的调侃、解雨臣带着笑意的算账声、阿宁冷酷的催债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被围在中间的吴邪和张起灵对视一眼，吴邪脸上是无奈的苦笑，而张起灵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
虽然背上了这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但……能这样吵吵嚷嚷地在一起，真好。
风雪十年，归途漫漫，但家，总算是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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