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最后的侥幸。
这些恐怖之物,并非盲目游荡的亡灵,而是这片土地自身防御系统的一部分。
如今,阿宁的存在,被系统判定为需要清除的病毒。
战斗瞬间爆发,却又陷入极度混乱。
枪声、刀锋砍入某种坚韧组织的闷响、以及串串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叫混杂在一起。
雪地被搅得天翻地覆,溅起的雪沫混合着某种漆黑的粘稠液体。
王胖子挥舞着工兵铲,狠狠拍开一只试图缠上他脚踝的“串串”,骂骂咧咧:“这什么鬼东西!打不死啊?!”
吴邪和解雨臣背靠背,艰难地抵挡着攻击,但这些“串串”极其灵活,且目标明确,让他们左支右绌。
就在一只“串串”利用同伴的牺牲猛地撞开解雨臣的防御,张开布满冰凌利齿的口器,即将扑到阿宁面前时。
一道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
黑金古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斩断了那只“串串”最为核心的躯体连接处。
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悲鸣,所有扭曲的肢体瞬间僵直、崩解,化作一滩迅速冻结的黑色污渍。
张起灵脚步未停,身形如风,刀光接连闪动。
每一次出刀都简洁、高效、致命,精准地找到每一只“串串”的能量核心或结构弱点,以一种绝对碾压的姿态,迅速清理着这些诡异的袭击者。
短短十几秒,最后一只“串串”也在一声短促的哀鸣中被一分为二,污血尚未溅开便被冻结。
风雪依旧,但那令人窒息的攻击戛然而止。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滩迅速被雪花覆盖的污迹。
张起灵收刀而立,微微喘息,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中。
他站在阿宁身前,刀尖斜指地面,眼神冰冷地扫过周围的浓雾,确认再无其他威胁。
他的肩背依旧挺直,但细微的动作显示他刚才的爆发消耗不小。
阿宁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地上那些迅速被雪掩埋的诡异残骸。
她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东西……确实是冲着她来的。
张海客走上前,蹲下检查了一下残骸,眉头紧锁:“清理得很快。但它们出现得太过集中,目的性太强……这不像偶然。我们可能已经触碰到核心区域的自动防御了。必须更快离开这里。”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片雪山,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危险,更……智能。
风雪在夜幕降临时终于暂歇,队伍在一片背风的冰崖下扎营。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深邃的银白,雪花簌簌落下,寂静得能听到雪片堆积的细微声响。
王胖子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笨拙又熟练地架起小炉子,哼着不成调的歌烧着水,锅里煮着的压缩面条和肉干散发出在严寒中显得格外诱人的热气。
“啧,胖爷我这手艺,雪山米其林三星!”他得意地嘟囔着,试图用插科打诨驱散周遭沉重压抑的气氛。
黑瞎子没有加入这份短暂的松弛,他像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像,靠在一块覆冰的岩石上。
墨镜下的视线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阴影、每一处雪堆,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风声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杂音,以防那些诡异的“串串”再度悄无声息地摸过来。
而在营地中心,张海客沉默地坐在火堆旁,目光却并未离开过不远处的张起灵和阿宁。
他看到张起灵正将一块厚实的绒毯披在阿宁肩上,那动作熟练得仿佛已重复过千百遍。
他甚至细致地将阿宁被风吹到额前的一缕发丝轻轻拨到她耳后,指尖避开她冰冷的皮肤,动作轻缓。
随后,他又将灌满热水的金属水壶塞进她手里,并用自己那双专解机关的手,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确保热量能更快传递过去。
这些细节,琐碎、日常,却让张海客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太了解张起灵了,了解那个被家族培养成兵器、情感近乎剥离的“起灵”。
过去的族长,绝不会将注意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琐事上,他的世界只有使命和职责。
这不是简单的同伴关照。
这是一种……将对方的需求融入自身本能般的守护,深入到了生活的每一个缝隙,一种近乎偏执的、全方位的照顾,仿佛在照顾另一个自己。
张海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直坠肺腑,却压不住他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看着阿宁安静地接受着这一切,而张起灵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在面对她时,线条竟会不自觉地柔和。
“族长……”他在心底无声地喟叹。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被他或者说被整个张家刻意忽略了的事实。
阿宁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
她身上那奇异的负熵能量,竟阴差阳错地让青铜门后那躁动不安、需要最强守卫时刻镇压的终极,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前所未有的和平状态!
本该因此而被束缚在青铜门前、直至生命终结的张起灵,却因为这个变数,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没有进入那扇门,反而跟着阿宁去了杭州,深入西南丛林,如今又来到这墨脱雪山。
他的生活重心,早已不再是那冰冷孤寂的终极,而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会冷会痛、会让他下意识去呵护的女人。
家族的千年计划,那沉重的、牺牲了无数人包括张起灵本人的使命。
在这个女人带来的意外面前,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失效、偏移。
张海客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对家族使命可能被颠覆的本能焦虑,有对张起灵挣脱宿命枷锁的一丝隐秘欣慰,更有一种深切的茫然。
如果连终极都不再需要族长牺牲一切去守护,那张家千年的坚持,又算什么?
而这个能让终极平静下来的女人,对张家而言,究竟是灾难,还是……新的希望?
他收回目光,看向跳动的篝火,心中那杆忠于家族与看待族长的天平,正在前所未有的剧烈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