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吴邪（18）

解雨臣靠坐在蛇蜕壁旁，目光却锐利地投向了被吴邪小心翼翼解下、重新揽在怀里的阿宁。

黑瞎子拧水壶的手也顿住了，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此刻，阿宁的状态无法再掩饰。

脱离了绝对阴暗的环境，在蛇蜕透下的微光中，她的形态变得隐约可见，那绝非一个实体人类。

之前惊鸿一瞥的青绿色古装衣衫再次浮现，虽然光华黯淡，但衣袂上的雅致纹路和那朵点缀在发髻间、精致却毫无生气的粉色荷花依旧清晰。

她的面容苍白透明，是一种非人的、属于精魂的美丽，长发如瀑，挽着复杂的古式发髻，整个人仿佛一幅褪了色的古画，脆弱得下一秒就要消散。

“……”,黑瞎子收回了水壶，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纯粹的惊愕，“宁老板，您这……真是深藏不露啊。合着之前那副精英女的派头，全是障眼法？”

他回想起阿宁之前吐槽他挣三份钱时的伶牙俐齿，再对比眼前这古装花妖的形态，感觉无比魔幻。

解雨臣眉头皱得死紧：“能量体？精神投射？还是……别的什么？”他看向吴邪，“吴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直是这样？”

吴邪抿紧了唇，将带来的黑色雨衣再次仔细地裹在阿宁身上，试图遮挡那不该存在于现世的光华，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琉璃。

他抬起头，眼神里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对阿宁的维护：“她是阿宁。这就够了。”

张起灵将陈文锦安置在一旁，沉默地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阿宁身上，那双淡然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极其复杂的情绪.

摒弃了先前的警惕和敌意，化为一种深沉的困惑与审视。

陨玉前的能量大爆炸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他感知到阿宁的魂体与陨玉之间产生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深刻的联系，这种联系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他和陈文锦被“弹出”陨玉。

他对阿宁的观感变得十分微妙，既非人类，也非寻常邪物，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一个与“终极”秘密可能息息相关的意外变量。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在重新评估一切。

团队短暂休整，处理伤口，补充水分。

气氛沉默而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吴邪和他怀中那个非人的存在。

最终还是吴三省（解连环）打破了沉默，他捂着伤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惯有的精明：“好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刚才那一下，差点把我们都送走。大侄子，你这小相好……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怎么会引起陨玉那么大反应？”

吴邪深吸一口气，将之前从阿宁那里得知的身世。

南宋孤女，含怨溺亡，附身荷花，本体丢失，为裘德考做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黑瞎子插嘴：“八百年的荷花仙子？”

“不是仙子，”吴邪摇头，眼神黯淡，“是精怪，或者说……地缚灵之类的存在，因为怨念和巧合才留存于世。”

黑瞎子摸着下巴，思维活络起来：“这就对了。陨玉那东西，按咱们看到的，西王母搞的那套长生，说白了就是玩弄灵魂和记忆的鬼把戏。那陨玉就是个巨大的……能量源或者说信息库。”

解雨臣接话，思路清晰：“而阿宁的存在方式，恰好是一种……非正规的、野路子的‘长生’。她靠执念和附身荷花，奇迹般地保持了灵魂不散八百年。她的存在本身，可能就契合了陨玉某种最基础的规则。”

吴邪顺着他们的思路，结合自己刚才的恐惧和观察，提出了一个猜想：“所以，当阿宁接触到陨玉时，陨玉可能……认出了她？或者说，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被连接、被充能、或者被检查的目标？就像……一个野生系统突然试图接入主网络？”

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肯定：“能量，同源。”

他指了指阿宁，又指向地下宫殿的方向，“它，想吸收。或者，补完。”

黑瞎子一击掌：“小哥说得对！不是排斥，是特么的共鸣过头了！陨玉那积累了三千多年的、专门用于维系灵魂不死的力量，碰到阿宁这个八百年份的、同性质的野生灵魂，一下子没控制住流量，全涌过来了！她这小身板哪儿扛得住这个，直接差点被冲垮！”

解雨臣补充道：“甚至可能不止能量。陨玉如果真如文锦阿姨所说记录着大量信息，那瞬间的信息流冲击也可能是原因。就像一个古代竹简突然要接收整个互联网的数据。”

吴三省眼神闪烁，露出了然又更加忌惮的神情：“怪不得……她之前能操控藤蔓，能飞，不怕普通物理伤害……原来根子在这里。她根本就不是我们这个‘体系’里的东西。”

他看向吴邪，“小子，你捡回来的可不是个普通姑娘，这是个……定时炸弹。”

吴邪抱紧了阿宁，对她的担忧压倒了一切探索欲。“我不管她是什么，我只知道她现在很虚弱，需要恢复。”

他看向众人，眼神坚定，“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

众人沉默下来，目光再次聚焦于阿宁那被雨衣覆盖的、若隐若现的古装轮廓和芙蓉发饰上。

她的昏迷不再仅仅是一个同伴受伤那么简单，它背后牵扯的是西王母长生的核心秘密，是陨玉的诡异力量，是一个跨越了八百多年时空的灵魂与三千年前天外之物的碰撞之谜。

这个谜团，远比身后的蛇母和错综复杂的地下宫殿更加深邃莫测。

众人继续前行，走了一段路，众人开始休整，阿宁越来越冰。

吴邪怀中，阿宁的身形几乎淡得要与身后半透明的蛇蜕壁融为一体。

那袭青绿色的古裳失去了所有光泽，发间那朵精致的粉色荷花也萎靡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萤火，消散在从蛇蜕外渗入的惨淡微光里。

她冰冷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感知，一种彻骨的、源自灵魂本源的虚无感，沉甸甸地压在吴邪的心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恐惧在他心里蔓延。

他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气息重一点，就会吹散她。

王胖子的粗喘、黑瞎子拧紧水壶盖的细微声响、解雨臣审视的目光、张起灵沉默的凝视、乃至三叔因忍痛而压抑的抽气声……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