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那堪称多啦A梦般的背包里,除了青椒炒饭,还真备了些实用物件。
之前在雨林里没怎么用上的专业防风镜,在这片反射着刺目白光的冰原上发挥了巨大作用,有效防止了雪盲症。
黑瞎子一边调整着防风镜的带子,一边把手往阿宁的手臂上一挂,几乎要把整个人贴上去,嘴里还振振有词:“老板你看,瞎子我这双眼睛虽然怕强光,但准备东西那是相当有先见之明!瞎也有瞎的好处,考虑周全!”
阿宁身体微微一僵,她素来独行,不习惯与人如此贴近。
但此刻寒风如同实质的冰刀,刮在脸上生疼,两人挨着走,确实能稍微抵挡一些凛冽的风雪,共享一丝微薄的暖意。
她最终没有推开他,默认了这种迫于环境的“亲密”。
一路上,黑瞎子那张嘴就没停过,从西王母宫的建筑风格一路瞎扯到外星人可能存在的几种形态,最后,他叽里咕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带上了几分真实的疑虑:“老板……你觉不觉得……这地儿,它好像在……动?”
阿宁其实也早有察觉,只是那感觉极其微弱,像是站在一艘航行在平静海面上的巨轮甲板,若非极其专注,几乎无法分辨。
她凝神感受了片刻,低声道:“嗯,很轻微。难道……我们是在一块漂浮的巨大冰架上?或者……”她没再说下去,更离奇的猜测在她脑中闪过,但缺乏证据。
不敢深想,两人只能继续朝着远处那片隐约可见的、起伏的山峦轮廓前进。
那至少是个明确的目标,或许能在山脚下找到更好的避风处,结束这不知尽头的跋涉。
然而,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诡异。
他们走了很久,以他们的体能和速度,按理说早该接近那片山峦了。
可那山的影子始终就在前方,距离却仿佛没有丝毫缩短。
更让人心底发寒的是,阿宁掏出的指北针,指针像喝醉了酒一样疯狂乱转,根本指不出一个稳定的方向。
抬头望去,灰色的天空厚重均匀,根本不见太阳的踪影,无法通过日影判断方位。
“坏了,”黑瞎子停下脚步,声音沉了下来,“着了道了。这鬼地方不仅冷,还是个天然迷宫。白花花一片,没有任何参照物,指北针失灵,咱们可能一直在绕圈子,或者……这地方本身就有问题。”
双腿因为长时间在深雪中跋涉和寒冷而变得麻木、沉重,体力正在飞速消耗。
继续盲目走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不能再走了,”阿宁当机立断,“就地扎营,恢复体力。”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积雪较厚的坡面,合力挖出一个雪窝,勉强支起了轻便帐篷。
为了节省宝贵的燃料,取暖器只开了最小档,帐篷内依旧寒冷,但至少隔绝了直接的风雪。
黑瞎子冻得嘴唇发紫,看着坐在对面、同样脸色不佳的阿宁,眼珠一转,忽然就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挤进她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腰,把脑袋埋在那宽阔(属于黑瞎子自己)的胸膛上。
阿宁身体瞬间绷紧:“你干什么?!”
黑瞎子抬起头,用阿宁那张漂亮脸蛋做出无辜又理直气壮的表情:“我抱的是我自己的身体!这有什么问题?不犯法吧?老板你可不能打我!这是最原始最有效的取暖方式,热量流失最少!咱们得科学求生!”
阿宁被他这番歪理气得想笑,但看着他睫毛都结了一层霜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正被“自己”紧紧抱住的、属于黑瞎子的身体,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抬起手臂,有些僵硬地,将怀里这个顶着自家壳子、行为却完全是黑瞎子本瞎的家伙,更紧地搂住了。
确实,这是眼下最简单、最直接的取暖办法了。
在生存面前,尴尬、别扭、甚至那点可笑的“自我认知混乱”,都得靠边站。
帐篷外是吞噬一切的冰雪迷宫,帐篷内,两个错位的灵魂,在对方的躯壳里,以一种极其古怪却又无比现实的姿态,紧紧相依,汲取着彼此身上那点微薄的,却是此刻唯一的暖意。
黑瞎子是被一股不同寻常的燥热感弄醒的。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被阿宁紧紧搂在怀中,这本该是抵御严寒的姿势,此刻却让他额头冒汗。
奇怪,帐篷外刚刚明明还听得到风雪呼啸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热?
阿宁也几乎同时醒来,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他们迅速拉开帐篷的拉链,探头向外望去。
这一看,两人彻底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昨天还是一片死寂、风雪肆虐的冰原,此刻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鸟语花香的山谷草地!脚下是柔软的绿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朵的清新香气,远处原本白雪皑皑的山峦,此刻也变成了苍翠欲滴的青山,甚至能看到瀑布如银练般垂落。
温暖的阳光(不知从何而来)洒在身上,与记忆中刺骨的寒冷形成了荒诞的对比。
“……真是幻境?”黑瞎子喃喃自语,他用力揪了自己的脸颊一把,清晰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嘶——!不应该啊!痛觉这么真实!这陨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幻境能做到这种程度?”
两人怀着满腹的惊疑和警惕,收拾好行装,踏上了这片诡异的草地。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发现这里的植物种类繁多,甚至在不远处的一棵低矮果树上,看到了几颗红艳艳、散发着诱人果香的果子。
黑瞎子伸手想去摘,被阿宁一把拦住:“别乱吃!谁知道有没有毒!”
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片看似无边无际的山谷中又绕了好几圈,试图找到边界或者规律,但四周的景色仿佛会自我复制,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似乎都会回到类似的地方。
沮丧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黑瞎子忽然一把抢过阿宁刚才出于研究目的摘下的那几颗红果子,在阿宁来不及阻止的惊愕目光中,直接塞了一颗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
“你!”阿宁又惊又怒。
黑瞎子却咧嘴一笑,用阿宁的脸做出视死如归的表情:“阿宁老板!要是瞎子我吃了这玩意儿嗝屁了,你就行行好,把我……哦不,是把你自己的身体,就埋在这儿吧!山清水秀的,也算个好归宿!这身体,算我送你的!够意思吧?”
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整个大地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四面八方,浓郁得化不开的白雾如同活物般迅速围拢过来,将远处的青山绿树都吞没其中!
阿宁猛地抬头望向天空,只见灰色的天幕上,之前若隐若现的红光再次出现,并且清晰了许多。
但与在西王母宫甬道里感受到的、来自蛇母的那种冰冷、嗜血的压迫感截然不同,此刻弥漫在天地间的气息,虽然庞大莫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