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晃动持续了十几秒后,渐渐平息,浓雾也开始缓缓退散,恢复了之前的山谷景象。
阿宁看着手中剩下的果子,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脑中飞速成型。
她毫不犹豫地,也拿起一颗果子吃了下去。
果然!地面再次轻微但清晰地晃动了一下!
她又连续吃了几颗,晃动却没有再次发生。
“我明白了。”阿宁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的冷静,“不是幻境,或者说,不完全是。是有‘东西’将我们困在这里了。它在观察我们,我们的某些行为,比如吃下这里的果子,会引发它的‘反应’,就像……某种互动。”
黑瞎子立刻跟上她的思路,他环顾这片广阔到不可思议的山谷,咂舌道:“观察?乖乖……说不定咱俩现在,就在人家……呃,肚皮上?或者后背上?”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感到一阵无力。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庞大到能够承载如此广阔“世界”的存在,那他们在这等存在面前,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而且从目前来看,这未知的存在似乎并没有恶意,更像是在……观察、研究,或者仅仅是把他们当成了解闷的小玩意儿。
黑瞎子当机立断,指着远处一片在“地震”后依旧郁郁葱葱的竹林:“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冬天搞不好还会变回来!咱们不能每次都靠运气躲过去。走,去砍竹子,搭个结实点的屋子,好歹有个能固定遮风挡雨的地方!”
阿宁沉默了几秒钟,看着这片祥和却潜藏着无尽诡异的世界,最终点了点头。生存是第一要务。
她提起工具,跟随着黑瞎子,向着那片竹林走去。在这片被未知存在“圈养”的天地里,建造一个临时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庇护所,成了眼下唯一能抓住的、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这片诡异的天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又或者那冥冥中的观察者有意为之,鸟语花香的“夏季”景象竟然稳定地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恰好足够他们完成竹屋的建造。
两人分工明确。
砍伐粗壮的竹子,将其拖回选定的屋址,打下坚实的地基,韧性极佳的藤蔓捆绑固定竹子的关节处,编织竹墙和屋顶,甚至还用多余的竹片做了两张简陋的床和一张桌子。
还跑去那片果林,摘了大量那种红艳艳的果子回来,堆在屋角,作为“战略储备粮”。
竹屋落成那天,黑瞎子累得直接瘫坐在新做的竹床上,握着拳头不停捶打自己的后腰,唉声叹气:“哎哟喂……可算成了!老板,你这身体哪儿都好,就是这腰……以后可得省着点用……”
阿宁没理会他的抱怨,她走到屋外瀑布下汇聚成的清澈潭水边,就着冰凉的泉水洗了把脸。
水波映出她此刻的模样,凌乱的头发,满是汗渍灰尘的脸,以及那圈格外扎眼的胡茬。她微微蹙眉,作为一向注重效率和整洁(即使在野外)的前佣兵,这种邋遢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
她回到屋里,一言不发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找到一块较为光滑的石面,蘸了些水,准备开始磨刀,显然是要处理掉那些碍眼的胡子。
“等等!等等!老板!手下留脸!”黑瞎子一看这架势,吓得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也顾不上捶腰了,一个箭步冲过来,连忙按住阿宁握着匕首的手,脸上写满了惊恐,“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板!刮胡子这事儿技术含量高着呢!你这拿匕首的架势跟要解剖粽子似的,我……我是说我这俊脸,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万一划个口子,破相了怎么办?以后还怎么靠脸吃饭?”
阿宁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墨镜后的目光带着审视:“我之前也是这样随便刮的。“
黑瞎子心里吐槽,怪不得他觉着他那张俊脸有几道划痕。他大力推荐自己,说自己刮胡子技术今世第一不敢有人说第二。
阿宁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
最终,她冷哼一声,将匕首递了过去,自己则找了块石头坐下,微微仰起头,露出了线条硬朗的下颌。
黑瞎子接过匕首,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异常专注。
他先是用剩余的清水仔细软化了胡须,然后手腕稳定,刀刃以极其精准的角度贴着皮肤轻轻刮过。
动作老练和小心,显然并非吹牛。
整个过程,阿宁都闭着眼睛,感受着冰凉的刀锋在皮肤上移动,以及黑瞎子那近在咫尺的、属于她自己的清浅呼吸。
这种感觉极其怪异,仿佛自己在给自己刮胡子,又仿佛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亲密地触碰“自己”。
当最后一点胡茬被清理干净,阿宁感觉下巴一片清爽时,黑瞎子也松了口气,得意地刚想自夸两句。
就在这时,屋外原本和煦的微风骤然变得凛冽,温暖的阳光如同被瞬间掐灭,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一片晶莹的雪花,慢悠悠飘了下来,落在刚刚刮完胡子、还带着些许湿气的光洁下巴上,带来一丝冰凉。
两人同时望向天际,只见方才还绿意盎然的山谷,此刻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纯白覆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远处的青山再次隐没在雪幕之后。
黑瞎子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卧槽……还真让我给说着了。这夏天和冬天……切换得也太丝滑了吧!”
刚刚建好的竹屋,立刻就要迎来它的第一次严峻考验。
屋外是凛冽的寒风与漫天大雪,将整个世界染成单调而危险的纯白。
屋内,虽然依旧寒冷,但厚实的竹墙有效地阻挡了大部分风雪,形成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庇护所。
两人围坐在用石块垒砌的简易火塘边,塘里燃烧着之前晾晒干燥的竹片,噼啪作响,散发出带着竹香的暖意,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一时间,竟有种与外界凶险隔绝的、近乎虚幻的安宁感。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们身处何方,以及这具身体里住着谁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