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娅家和海托普家身份显赫的人聚在急诊手术室外,气氛却压抑悲伤到了极点。偶尔有护士或病人经过,都被这低气压和几位家长非同寻常的气场所震慑,匆匆避开。
突然——
“啊——!!!”
一声极其突兀的、中气十足却带着明显惊慌的尖叫声,猛地从手术室里传了出来,穿透了隔音门,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是塔伦的声音!
所有人心头猛地一紧!
紧接着,就听到塔伦在里面惊慌失措地大喊,声音因为麻醉可能部分失效而带着扭曲的痛苦和十足的怂意:
“等等等等!医生!麻醉师大哥!大叔!祖宗!疼!疼疼疼!感觉到了!我感觉到镊子了!在掏我的骨头缝!卧槽!补一针!快给我补一针麻药!救命啊!!要死了要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塔伦风格的惨叫和哀嚎,瞬间冲淡了走廊里悲壮压抑的气氛。
莱昂纳多:“……”
卡洛儿:“……”
劳埃德:“…………”
塔拉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评价:“看来麻醉剂量计算或有偏差,或个体代谢速率超预期。”
原本哭得快要晕过去的爱丽丝,也被这声音惊得愣住了,挂着眼泪,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的门,似乎一时无法将里面那个嗷嗷叫的可怜家伙和刚才那个浑身是血、眼神冰冷杀气腾腾为她挡刀的女孩联系起来。
阿尔弗雷德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伊莎贝拉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又心疼的复杂情绪。爱德华听到这惨叫,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松了口气又觉得难以置信。
手术室里传来一阵模糊的、似乎是医护人员安抚和匆忙操作的声音。很快,塔伦的哀嚎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哼哼唧唧,最后彻底没了声息——大概是麻药终于重新起效了。
走廊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却莫名地被打破了。
劳埃德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担心并未减少,但塔伦这番“操作”反而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还能怕疼,还能嚎得这么响亮,说明生命力依然旺盛得可怕。
莱昂纳多揉了揉眉心,脸上的阴沉稍霁,换上了一副“这倒霉孩子”的无奈表情。卡洛儿也松了口气,轻轻拍着怀里的爱丽丝。
爱丽丝似乎也从极度的惊恐中缓过了一点神,虽然还在小声抽噎,但身体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
塔拉则开始冷静地向随后赶来的医院负责人询问更详细的手术方案和后续护理要点,仿佛刚才那个失声尖叫的不是她亲妹妹。
手术持续了很长时间。
当手术灯终于熄灭,医生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来时,外面等待的所有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莱昂纳多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手术很成功。”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失血很多,但已经输回去了。锁骨骨折已经用钢板固定,手臂的血管神经和肌腱都成功接上了。真是万幸,那把刀再偏一点点伤到主要动脉或者神经束,这条胳膊的功能就难说了。另外还有一些玻璃碎片造成的划伤和轻微脑震荡,但都不算太严重。她身体素质很好,意志力也很强,恢复应该会比较快。不过后续的康复治疗会很重要,需要耐心。”
所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谢谢您,医生。”莱昂纳多郑重地道谢。
很快,塔伦被推了出来。她还在昏睡中,脸色苍白得像纸,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橙发也失去了光泽,并且明显能看到头发参差不齐的痕迹,无力地散落在枕头上。她的左肩和整个左臂都被厚厚的白色纱布包裹着,固定在胸前,看起来脆弱又可怜。但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似乎也微微蹙着,仿佛还在跟疼痛较劲。
爱丽丝一看到这样的塔伦,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塔伦被推进了VIP监护病房。众人跟了过去。
由于需要防止感染,一次不能进太多人。莱昂纳多和卡洛儿先进去看了一会儿,出来时,卡洛儿眼睛红红的,莱昂纳多则拍了拍劳埃德和塔拉的肩膀。
“去看看你们妹妹吧。小声点。”
劳埃德和塔拉走了进去。看着病床上那个安静得不像话的塔伦,劳埃德感觉心脏一阵抽痛。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塔伦没有受伤的右手,冰凉。
塔拉则仔细地看着监测仪上的数据,又检查了一下输液瓶,专业得像个主治医生。
过了一会儿,他们出来。劳埃德对一直眼巴巴看着门口的爱丽丝,以及旁边的塞西莉娅夫妇点了点头:“她还没醒,但情况稳定了。”
伊莎贝拉轻轻推了推爱丽丝:“去吧,孩子,去看看她。好好谢谢人家。”
爱丽丝鼓起勇气,在护士的允许下,独自一人轻轻走进了病房。
她走到病床边,看着塔伦安静的睡颜,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缠满绷带的肩膀,还有那被割断的短发,想起她浑身是血却还笑着调侃自己的样子,想起她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甚至决绝割断头发的背影,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塔伦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指尖。
“塔伦……”她声音哽咽,低低地说,“谢谢你……快点好起来……”
昏睡中的塔伦似乎有所感应,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爱丽丝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脸微微泛红,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她不敢再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好久,才一步三回头地、轻轻地离开了病房。
看到女儿出来,伊莎贝拉将她搂进怀里。阿尔弗雷德看着病房的门,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向莱昂纳多。
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对视着。
阿尔弗雷德率先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冰冷,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海托普先生,这次……非常感谢您的女儿。爱丽丝都告诉我们了。如果不是塔伦,后果不堪设想。”
莱昂纳多海蓝色的眼睛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惯有的懒散,但眼神却很锐利:“用不着谢,塞西莉娅先生。保护该保护的人,是海托普家的本能。就算不是爱丽丝,换成别人,那小疯子估计也会冲上去。”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毕竟,我们家孩子虽然疯,惹事,但分得清是非对错,也知道什么值得拼命。”
阿尔弗雷德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显然听出了莱昂纳多的言外之意。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颔首:“医疗费用和后续一切康复费用,塞西莉娅家会全力承担。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
“用不着。”莱昂纳多干脆地拒绝,“我女儿治伤的钱,海托普家还出得起。塞西莉娅先生有这个心意,不如花在查清楚今天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上。”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光天化日之下,在伦敦持刀枪袭击塞西莉娅家的小姐和海托普家的孩子,这可不是一般的街头混混敢做的事。”
阿尔弗雷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寒光:“这件事,我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无论是谁,都必须付出代价。”
两个男人在这一刻,因为共同的愤怒和目标,暂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共识。
夜色渐深。塔伦的情况稳定下来,不需要所有人都守在这里。
莱昂纳多让卡洛儿先带劳埃德和塔拉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陪夜。塞西莉娅夫妇也带着情绪稍微稳定但依旧后怕不已的爱丽丝先行离开了。爱德华沉默地跟在父母身后,离开前,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站在走廊尽头的劳埃德,天蓝色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转身离去。
劳埃德离开前,又深深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金色的眼眸里暗潮汹涌。他拿出手机,看着依旧毫无回应的爱德华的对话框,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下去了。
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而躺在病床上的塔伦,无疑成为了这场骤然降临的风暴中,最出乎意料却也最关键的一个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