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傅家主宅餐厅巨大的落地窗,给昂贵的骨瓷餐具镀上一层金边。
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烤面包的焦香,一派宁静祥和的假象。
傅未商坐在长餐桌末端,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的煎蛋。
她穿着简单的丝质家居服,栗色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前,与昨晚宴会厅那个眼神淬冰、手持碎瓷片的形象判若两人。
琥珀色的眼眸低垂,掩去了所有锋芒,只余下一种近乎温顺的平静。
“商商,昨晚睡得好吗?”
傅邵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从主位方向传来。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俨然一位事业有成、关爱妹妹的完美兄长。
傅未商抬眸,唇角弯起一个毫无破绽的甜美弧度,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挺好的,谢谢大哥关心。”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面前的餐盘——
一份与她别无二致的精致早餐。
“那就好。”
傅邵明笑容温和,仿佛昨晚那个在宴会厅轻描淡写命令郁予安离开、又匆匆追出去的人不是他。
“昨晚的事,予安已经知道错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他语气轻描淡写,将一场蓄意的栽赃定性为“不懂事”。
傅未商心底冷笑:
年纪小?郁予安只比她小一岁。不懂事?那精心挑选的同款鱼尾裙、精准算计的摔倒角度、炉火纯青的演技,可不是“不懂事”能解释的。
“大哥说笑了,”
傅未商叉起一小块煎蛋,语气轻松,“一点小误会而已,我怎么会跟予安妹妹计较呢。”
她刻意加重了“妹妹”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对了,大哥昨晚工作还顺利吗?看你后来挺急的。”
傅邵明切牛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笑容不变:
“嗯,一点突发状况,处理好了。还是商商懂事。”
他巧妙地避开了“去哪里处理”和“处理什么”的关键问题。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一阵香风。
苏月卿款款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墨绿色丝绒旗袍,衬得身段玲珑有致,保养得宜的脸上妆容精致,眼角眉梢带着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颈间一串硕大的翡翠项链,彰显着女主人的身份。
“都在呢?”
苏月卿声音温柔,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落在了傅未商身上,尤其是她空荡荡的脖颈。
“商商,昨晚生日宴,玩得开心吗?”她走到傅未商身边的位置坐下,立刻有佣人奉上温热的燕窝。
“挺开心的,妈妈。”
傅未商乖巧应道,心里警铃微作。苏月卿的“关心”,往往带着试探和敲打。
“开心就好。”
苏月卿拿起银勺,优雅地搅动着燕窝,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傅未商的脖子,“咦?你爷爷昨晚不是把他早些年拍下的那串南洋金珠项链送给你当生日礼物了吗?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不戴上?年轻人嘛,就该好好打扮。”
来了。傅未商心中了然。
这串项链价值不菲,是爷爷的心头好,意义非凡。
苏月卿一直眼热,觉得这该是传给长媳,也就是她自己的物件,如今直接跳过她给了孙女,心里能痛快才怪。
此刻的“提醒”,绵里藏针。
“妈妈说的是,”
傅未商放下刀叉,脸上适时地浮现一丝懊恼和娇憨,
“那项链太贵重了,我……我怕不小心弄坏了,就收在保险柜里了。想着等以后重要场合再戴呢。”
她眨巴着那双盛满无辜的桃花眼,把一个珍视礼物又有点怯生生的小女儿姿态演得惟妙惟肖。
苏月卿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眼底的审视却更深了。
她放下勺子,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关怀:
“傻孩子,再贵重也是戴的。你爷爷送给你,就是希望看到你光彩照人地戴着它。收在保险柜里不见天日,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心意?再说了,”
她话锋一转,带着点语重心长,
“你现在是傅家的大小姐,代表的是傅家的脸面。合适的场合佩戴合适的珠宝,是基本的礼仪和底气。总是这么……朴素,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傅家苛待了你呢。”
这番话,软中带硬。
先是搬出爷爷的“心意”进行道德施压,接着上升到“傅家脸面”的高度,最后还暗指傅未商“朴素”丢人。
句句在理,句句戳心窝子。
傅邵明在一旁安静地用餐,仿佛没听见母亲对妹妹的敲打,专注地对付着他的牛排。
他乐见其成。
苏月卿对傅未商的任何不满和打压,都间接削弱爷爷对傅未商的偏爱,对他有利。
傅未商心中冷笑更甚。
苛待?上一世她被所谓的“宠爱”养废,最后惨死,那才叫真正的苛待!
面上却露出受教的神情,微微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委屈:
“妈妈教训的是……是我考虑不周。我……我下午就把它拿出来戴上。”
她心里盘算着,下午随便找个借口出门,把项链“弄丢”在某个商场洗手间,或者干脆“不小心”掉进喷泉里,一了百了。
省得被苏月卿惦记,也省得成为靶子。
反正爷爷不会说什么的。
“这就对了。”
苏月卿满意地点点头,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端起燕窝优雅地啜饮了一口。
她看向傅邵明,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邵明,公司最近那个和裴家谈的合作项目,进展如何了?裴家那位刚回来的公子,看着倒是个活跃人物。”
提到裴凛,傅邵明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笑容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裴凛?呵,是挺‘活跃’的。看着吊儿郎当,心思倒是不浅。昨晚宴会上,他对商商似乎……格外关注?”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傅未商。
傅未商心中警铃大作。
傅邵明果然注意到了裴凛!
“裴先生?”
傅未商适时地露出一丝茫然和微微的嫌弃,
“他……是挺奇怪的。昨晚在走廊那边,莫名其妙地说些话。看着就不太正经的样子。”
她努力扮演着对花花公子敬而远之的单纯妹妹。
苏月卿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裴家虽然也是望族,但裴凛名声在外,实在算不上良配。
她刚想开口,餐厅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夸张的问候。
“哟!都在呢?傅董、苏阿姨、傅妹妹,早上好啊!这早餐看着真丰盛!”
裴凛那穿着亮片西装、骚包无比的身影,就这么大喇喇地闯了进来,脸上挂着灿烂到晃眼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扎着夸张蝴蝶结的……大果篮?
他无视了门口试图阻拦的管家,径直走到餐桌旁,自来熟地拉开傅未商旁边的椅子坐下。
傅家餐厅里,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苏月卿端着燕窝的手停在半空,傅邵明脸上的笑容僵住,傅未商则差点被嘴里的牛奶呛到——
这家伙搞什么鬼?!
【花狐狸泽一直在裴凛脑子里疯狂尖叫:
宿主!你干嘛?!大清早闯人家餐厅?!我们是来攻略不是来当土匪的啊!还有那果篮!你当探病呢?!】
裴凛内心得意:
你懂什么?这叫出其不意!刷存在感!没看剧本里说傅未商对芒果过敏吗?我特意挑了没芒果的!看我这贴心!
“裴少?”
傅邵明最先反应过来,恢复了得体的笑容,只是眼底带着探究,
“这么早,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
裴凛大手一挥,把那个硕大的、里面塞满了苹果香蕉火龙果的果篮推到餐桌中央,差点碰倒苏月卿的燕窝盅。
“昨晚不是傅妹妹生日嘛,我这人记性不太好,礼物给忘了!这不,大清早补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他笑嘻嘻地看向傅未商,
“傅妹妹,昨晚看你好像挺喜欢吃水果的?尝尝,新鲜着呢!”
傅未商看着那篮五彩斑斓的水果,嘴角微微抽搐。
她昨晚……什么时候表现出喜欢吃水果了?
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苏月卿放下燕窝,脸上重新挂起优雅得体的笑容,眼底的审视却如同实质般扫过裴凛:
“裴少有心了。不过,这么早登门,就为了送个果篮?商商,还不谢谢裴少。”
她将皮球踢给傅未商,想看她如何应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花花公子。
傅未商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甜美的假笑:
“谢谢裴先生,您太客气了。”
语气里的疏离和敷衍,傻子都听得出来。
裴凛仿佛毫无所觉,自来熟地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在手里掂了掂,目光扫过餐桌,最后落在苏月卿身上那串价值不菲的翡翠项链上,啧啧两声:
“苏阿姨这翡翠,水头真足!一看就是好东西!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
“我刚才在门口好像听了一耳朵,说什么项链戴不戴的?傅妹妹这么年轻漂亮,戴什么南洋金珠啊,老气!要我说,就该戴点活泼闪亮的,钻石啊,彩宝啊!对吧傅妹妹?”
他这话一出,餐厅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苏月卿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老气?
说她的翡翠?
还直接否定了她刚才让傅未商戴金珠项链的建议?
这个裴凛,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来砸场子的?
傅邵明眼神微眯,打量着裴凛,试图分辨他这番言论背后的意图。
傅未商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个裴凛……真是个妙人!
虽然行为荒诞,但这话歪打正着,简直是在苏月卿的心窝子上又插了一刀,还顺便替她解了围!
她强忍着笑意,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
花狐狸:
【完了完了!宿主你把未来丈母娘得罪了!好感度要暴跌了!】
裴凛:
慌什么?这叫破而后立!你看傅妹妹肩膀在抖,肯定在偷笑!我这招叫曲线救国!效果拔群!
苏月卿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贵妇的涵养,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裴少说笑了。珠宝的品味,各有不同。金珠温润典雅,自有其价值。”
她不再看裴凛,转向傅邵明,
“邵明,你不是说上午还有个重要的会吗?时间差不多了吧?”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连带着赶傅邵明一起走。
傅邵明立刻会意,起身:
“是,妈。裴少,失陪了。商商,好好招待裴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傅未商一眼,又瞥了瞥那个碍眼的大果篮,转身离开。
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对了商商,下午我要陪予安去马场散心,你要不要一起?心情不好的时候,骑骑马很解压。”
傅未商心中冷笑。
心情不好?他倒是会找借口。
和郁予安去马场散心?怕是去商量下一步怎么对付她吧?
面上却露出乖巧的笑容:
“谢谢大哥,不过我今天约了朋友逛街,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她才不去当电灯泡,更不想看他们演戏。
傅邵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开。
餐厅里只剩下傅未商、苏月卿和那个大刺刺坐着啃苹果的裴凛。
气氛更加尴尬了。
苏月卿显然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愿,她优雅地起身:
“商商,好好招待裴少。我约了人做SPA,先走了。”
她看也没看裴凛,径直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气。
偌大的餐厅,瞬间只剩下傅未商和裴凛,以及那个无比扎眼的大果篮。
傅未商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看向裴凛:
“裴先生,果篮送到了,人也气走了,您还有事?”
裴凛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也不尴尬,笑嘻嘻地凑近一点:
“傅妹妹,别这么冷淡嘛。你看,我帮你赶走了烦人的说教,还替你解了金珠项链的围,是不是该请我喝杯咖啡感谢一下?”
傅未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她心中警铃再次拉响。
这个人,比她想象中更难缠,也更……危险。
“咖啡没有,”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冷淡,
“管家,送客。”
说完,她不再理会裴凛,转身就走。
步伐优雅,背脊挺直,像一只骄傲又警惕的猫。
裴凛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脸上的玩世不恭褪去,露出一丝兴味盎然。
【花狐狸:宿主!任务目标好感度没涨!苏月卿好感度暴跌!傅邵明对你的警惕值飙升!我们亏大了!】
裴凛则一直悠悠看着傅未商消失的方向:
你懂什么?这叫投石问路。傅未商……果然有意思。那瞬间收敛的锋芒,那拙劣却有效的伪装……还有她看傅邵明和苏月卿时,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恨意……这剧本,可比花狐狸你给的精彩多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亮片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着空气打了个响指:
“走,狐狸。游戏才真正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