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主宅的早餐时间,气氛似乎比昨日更加微妙。
巨大的长餐桌上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中闪闪发光。
苏月卿称病未至,餐桌旁只坐着傅家三兄弟和傅未商。
傅邵明坐在主位,姿态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仿佛昨日马场那场让他颜面尽失的“马粪空袭”从未发生过。
但傅未商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以及偶尔瞥向自己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审视。
她十分好心情的冲着大哥挑了挑眉,转而欢欢喜喜的吃着早餐。
郁予安今天也没有出现,想必还在“休养”那场“生化袭击”带来的心理创伤。
傅未商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小口喝着牛奶。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栗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低眉顺眼的样子,依旧是那个“被宠坏但单纯”的傅家千金。
只要不仔细看着她那双含冰的眼睛。
“商商,昨晚睡得好吗?”
傅邵明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关心,
“昨天下午逛街累着了吧?买了什么好东西?”
来了。
傅未商心中冷笑,这是要试探“金珠项链”的下落,还是想确认她是否真的没去马场搅局?
她抬起脸,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委屈,声音软软的:
“谢谢大哥关心,是有点累。也没买什么特别的东西,就随便逛了逛……结果,”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点懊恼,
“好像把爷爷送我的那条金珠项链弄丢了……”
“丢了?!”
傅邵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又舒展开,微微笑着,语气带着安抚,
“丢了就丢了,别难过。一条项链而已,大哥再送你更好的。是不是掉在商场了?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不用麻烦了,大哥。”
傅未商摇摇头,神情低落,
“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妈妈昨天还说我该戴着呢,结果……”
她恰到好处地提及苏月卿,将祸水东引,同时观察着傅邵明的反应。
傅邵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看来母亲已经上钩,并且碰了一鼻子灰。
他心中对傅未商的警惕又深了一层,面上却不动声色:
“没事,妈妈那里我去说。一条项链,别影响了心情。”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脚步声。
“哟,都在呢?看来我起晚了。”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响起。
来人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还带着点刚睡醒的凌乱,面容英俊,眉眼间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洒脱。
正是三哥傅彦辰。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掌机,边走边按着。
“三哥早。”
傅未商乖巧地打招呼,心中暗自腹诽。
傅彦辰,表面大大咧咧的电竞选手,实则心思玲珑,八面玲珑。
是傅家兄弟中最懂得审时度势、也最会隐藏真实想法的人。
他的出现,往往意味着“搅局”或者“观察”。
“早啊小妹!”
傅彦辰笑嘻嘻地拉开傅未商旁边的椅子坐下,顺手把掌机放在桌上,目光扫过餐桌,最后落在傅邵明身上,带着点调侃,
“大哥,脸色不太好啊?听说昨天马场挺热闹?予安妹妹没事吧?我看新闻都炸锅了,什么‘天降异物’、‘生化袭击’,啧啧,拍电影呢?”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傅邵明脸上的温和面具差点崩裂。
他冷冷地瞥了傅彦辰一眼:
“彦辰,吃饭的时候少看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予安受了点惊吓,休息几天就好。”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傅彦辰仿佛没看到傅邵明的不悦,拿起一片烤面包,大大咧咧地抹上果酱,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
“我就说嘛,肯定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搞的恶作剧!不过大哥你也得小心点,现在的人啊,胆子可大了,连你都敢戏弄。”
傅邵明脸色更沉了几分,没接话。
这时,另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餐厅门口。
二哥傅泽谦来了。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外面套着白大褂,显然是刚从医院回来,或者准备去医院。
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平静,如同不见底的深潭。
他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二哥早。”
傅未商再次乖巧问好。
如果说傅邵明是伪装的毒蛇,傅彦辰是滑溜的泥鳅,那么傅泽谦就是潜伏在阴影里的蜘蛛,冷静、耐心、致命。
“早。”
傅泽谦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冷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位置正好在傅未商的斜对面,光线稍暗一些。
他没有立刻用餐,而是先用消毒湿巾仔细擦拭了双手,动作一丝不苟,带着医生特有的严谨。
他拿起刀叉,开始安静地进食。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姿态优雅而疏离。
然而,傅未商却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正聚焦在自己身上。
是傅泽谦。
他没有像傅邵明那样刻意打量,也没有像傅彦辰那样插科打诨,他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
但镜片后的目光,却精准地、不带任何情绪地落在傅未商的脸上、手上,甚至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上。
那目光不是审视,更像是……观察样本。
一种医生观察病人,或者科学家观察实验对象的、冷静到令人心底发寒的观察。
傅未商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维持着喝牛奶的平静。
她能感觉到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伪装的表皮,直刺她内心翻腾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
这种无声的压迫感,甚至比傅邵明的阴鸷更让她感到危险。
“二哥,你看什么呢?”
傅彦辰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氛围,咽下嘴里的面包,笑嘻嘻地打破沉默,
“是不是觉得小妹今天特别漂亮?哎呀,我们小妹本来就天生丽质嘛!”
他试图用插科打诨转移注意力。
傅泽谦动作一顿,终于将目光从傅未商身上移开,淡淡地看向傅彦辰,镜片反射着冷光:
“彦辰,食不言。”
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傅彦辰撇撇嘴,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得得得,二哥教训的是!吃饭吃饭!”
他低头猛扒了几口粥,但眼角的余光却扫过傅未商和傅泽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傅邵明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
老二这副死人样,装得倒是挺像。
他肯定也对傅未商最近的变化起了疑心。
老三这个搅屎棍,看着大大咧咧,心思也不少。
很好,水越浑,对他越有利。
他拿起手边的银壶,亲自给傅未商倒了杯热牛奶,笑容温和:
“商商,多喝点牛奶,对身体好。”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下午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去俱乐部骑马,散散心。昨天的事闹得有点烦。你要不要一起去?上次教你的基本姿势还记得吧?”
又是骑马!又是俱乐部!
傅邵明这是贼心不死?还是想借机试探她?
或者……那个恶心的“李总”也会在场?
她刚想拒绝,傅泽谦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着傅未商说的:
“未商,你最近气色不太好,眼下有轻微青影。睡眠质量如何?有没有心悸或者莫名的焦虑感?”
他突然开启了医生问诊模式,目光再次锁定傅未商,带着专业的审视,
“压力过大或精神受到刺激,也可能导致行为模式的暂时性改变。如果感觉不适,随时可以来医院找我做个详细检。”
真是的,傅未商心里暗自腹诽。
吃个早餐都这么暗流涌动,还要不要人活了?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点被关心的羞涩:
“谢谢二哥关心,我……我挺好的。可能就是前几天生日宴有点累,没睡好。”
她低下头,避开傅泽谦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哎呀二哥!你别吓唬小妹!”
傅彦辰再次跳出来“打圆场”,他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你看看小妹这脸色,红润润的,哪像有问题的样子?我看就是大哥你昨天吓着人家了!”
他把矛头指向傅邵明,
“你那俱乐部现在可是‘凶案现场’,还敢带小妹去?不怕再掉点什么东西下来啊?”
他意有所指地挤挤眼,指的是昨天的“马粪空袭”。
傅邵明脸色一黑,语气带着一丝微怒:
“彦辰!你胡说什么!”
“好了好了!”
傅彦辰见好就收,笑嘻嘻地拿起桌上的果盘,叉起一块最鲜亮的蜜瓜,递到傅未商面前,
“小妹,别理他们!一个疑神疑鬼,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来,吃块蜜瓜。”
傅未商接过蜜瓜,小声道谢:
“谢谢三哥。”
她借低头吃瓜的动作,掩去眼底的冰冷。
这顿早餐,简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实在是……让人厌恶至极。
傅泽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没有再追问。
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只是镜片后的目光在傅未商接过蜜瓜的瞬间,又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秒,仿佛在评估着什么数据。
随即,他站起身,声音平淡无波:
“我医院还有个会诊,先走了。”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餐厅,只留下那股冰冷审视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
傅邵明看着傅泽谦离开的背影,眼神微沉。
这个老二,心思越来越难测了。
他转向傅未商,重新挂上笑容:
“商商,别听你二哥瞎说。下午骑马的事……”
“大哥,”
傅未商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点点被吓到的后怕,
“我……我下午约了朋友去做SPA放松一下,昨天逛街真的有点累。骑马……下次吧?而且二哥说得对,我好像……是有点被昨天新闻吓到了。”
傅邵明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最终笑了笑:
“也好,那你好好休息。SPA放松一下也好。”
他没有再坚持。
“谢谢大哥。”
傅未商没有说什么,低头继续小口吃着东西。
那个“星海计划”和“李总”,像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直让她心神不宁。
傅彦辰在一旁大口吃着早餐,仿佛对刚才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只是偶尔抬眼扫过傅未商和傅邵明时,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光芒。
早餐在一种表面平和、内里紧绷的气氛中结束。
傅家三兄弟各怀心思,而傅未商,则在这场兄弟聚首的暗流中,更加坚定了自己复仇的决心和方向。
尤其是傅泽谦那双深沉如同寒潭的眼睛,让她明白,伪装必须更加完美,行动必须更加迅速和隐蔽。
而此刻,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刚刚起床、正对着镜子练习“如何笑得像个人畜无害的阳光青年”的裴凛,脑子里突然响起花狐狸激动的声音:
【叮!目标傅未商对宿主好感度微幅变动!当前好感度:-19!上升1点!撒花🌸 虽然只有1点,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宿主!看来马场那坨‘黄金’没白扔!】
裴凛看着镜子里自己努力挤出的“阳光笑容”,嘴角抽了抽:
“……才1点?傅未商这好感度是镶了钻还是镀了金?这么难刷?”
【花狐狸:知足吧宿主!能在傅泽谦那尊冷面煞神的注视下给你涨1点,已经是奇迹了!我刚截取到一点傅家早餐的‘氛围数据’,啧啧,那叫一个暗流汹涌,杀气腾腾!目标能在那种高压环境下想起你的一丁点‘好’,不容易啊!】
裴凛:“……”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48小时破冰任务,前途更加“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