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同桌的第一天，林子州过得如履薄冰。
他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始终落在黑板上，连余光都不敢往旁边瞟。但云野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他转笔的声音，偶尔和后桌同学低声说笑的气音，甚至是他伸懒腰时带起的一阵风，都能让林子州的神经紧绷起来。
陈老师是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话慢条斯理，但眼神锐利。他简单介绍了班规后，就开始分配座位和临时班委。云野毫无悬念地被提名当体育委员，全票通过，他本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轮到学习委员时，陈老师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子州身上。“林子州同学，高一的成绩很优秀，就由你担任学习委员吧，负责收发作业，协助各科老师。”
林子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在陈老师鼓励的目光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站起来，小声说了句“好的，老师”。
坐下时，他感觉旁边投来一道目光，下意识地看过去，正好对上云野的视线。云野挑了挑眉，嘴角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说“没想到你还是个官儿”。
林子州的脸微微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课本。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得飞快，黑板上很快就写满了公式和例题。林子州听得认真，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突然，旁边传来一声轻响。
他侧头一看，发现云野的笔掉在了地上，滚到了他的椅子旁边。云野弯腰去捡，动作太大，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林子州的胳膊。
“啊”的一声轻呼，林子州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斜线，正好把刚算好的解题步骤给毁了。
“抱歉。”云野捡起笔，直起身，看着他草稿纸上的“灾难现场”，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歉意，反而有点想笑。
林子州皱了皱眉，心里有点懊恼，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没事。”他把那张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桌肚，重新拿出一张纸开始演算。
大概是刚才被打断了思路，他算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眉头锁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一张写满了字的草稿纸被推到了他面前。
林子州愣住，抬头看向云野。
云野正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像是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说：“步骤在上面，抄吧。”
草稿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和云野的人一样张扬，但步骤却异常清晰，甚至比老师黑板上写的还要简洁明了。
林子州看着那张纸，又看了看云野的侧脸，心里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云野这种整天打球、不爱学习的人，成绩应该很差，没想到数学这么好。
“谢、谢谢。”他小声说，拿起笔，照着草稿纸上的步骤开始整理。有了正确的思路，后面的计算就顺利多了。
下课铃响后，数学老师布置了作业，让学习委员下节课前收齐。林子州拿出作业本，准备开始写，却看到云野已经收拾好东西，起身要走。
“你去哪？”林子州下意识地问。
云野回头看了他一眼：“打球。”
“可是……作业还没写。”林子州小声提醒。
云野嗤笑一声：“晚自习再写。”说完，就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冲出了教室，留下林子州一个人对着摊开的作业本发呆。
晚自习时，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子州很快就写完了作业，开始预习明天的课程。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云野，发现他正对着数学作业抓头发，眉头紧锁，和下午那个轻松写出解题步骤的人判若两人。
林子州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不会做吗？”
云野抬眼看他，眼神有点复杂，像是不情愿被戳穿，但还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林子州想了想，拿起笔，指着其中一道题：“这道题，其实可以用下午那个公式……”他的声音很轻，怕打扰到别人，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写着辅助线和公式。
云野没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少年的侧脸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说话时嘴唇轻轻动着，带着一种专注的认真。
不知怎么的，云野突然觉得，晚自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等林子州讲完，云野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步骤，愣了愣，然后拿起笔，很快就把剩下的题都做完了。他把作业本推给林子州：“学习委员，检查一下。”
林子州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都做对了，点了点头：“都对了。”
云野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有点乖：“谢了，同桌。”
这是他第一次对林子州露出这样的笑容，干净又明亮，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林子州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把作业本收起来，脸颊又开始发烫。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粉笔灰在光柱里轻轻飞舞，带着一种安静而微妙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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