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刚卷走最后一丝暑气时,猫头鹰撞开马尔福庄园花窗的声音,惊醒了趴在地毯上数星象图的伊丽莎白。她捏着烫金封边的通知书跳起来,羊皮纸边角蹭到鼻尖,带着霍格沃茨特有的、混合着旧书本与松针的气息——身后传来轻响,西奥多抱着一摞草药图鉴站在门边,指尖夹着的同款信封边角微微发皱。
“看来我们要一起去对角巷了。”他把信封往她面前递了递,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耳尖却比平时红了些。伊丽莎白没注意,只顾着晃手里的通知书:“妈妈说要带我们去买长袍!还有魔杖——你说我们会不会分到同一个学院?”
西奥多低头翻了页图鉴,声音压在书页声里:“斯莱特林。马尔福家的人从来只去那里。”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偷偷查过历年分院记录,诺特与马尔福的名字,几乎永远挤在同一页名单上。
对角巷的石板路被阳光晒得发烫时,伊丽莎白正踮脚够橱窗里的银质羽毛笔。西奥多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手里拎着她刚买的南瓜汁,视线却黏在她被风吹起的发梢上——直到一阵喧闹的脚步声撞过来,罗恩·韦斯莱背着旧帆布包从旁边跑过,差点撞翻她手里的通知书。
“喂!走路看着点!”伊丽莎白皱起眉,像只被惹毛的小狮子。罗恩回头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胸前别着的马尔福家徽,撇了撇嘴:“马尔福家的?难怪这么娇气。”他说完就跑,帆布包带甩起来,蹭掉了她手里的南瓜汁。
橙色的液体在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渍痕。伊丽莎白刚要开口,西奥多已经把自己那瓶塞给她,转身盯着罗恩跑远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纸包——里面是他刚买的、据说能让字迹更流畅的墨水,原本想等她选完羽毛笔就递过去。
“别理他。”西奥多把她拉到长袍店门口,声音比平时沉了点,“韦斯莱家的人都这样。”他看着伊丽莎白低头擦手指上的果汁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块柠檬味的糖,剥开糖纸塞给她:“先吃糖,等会儿去买魔杖,说不定能选到凤凰羽毛芯的。”
伊丽莎白含着糖笑起来,眼里的光比橱窗里的金器还亮:“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凤凰羽毛的?”
“猜的。”西奥多移开视线,假装看店里挂着的黑色长袍,耳尖又悄悄红了——其实是前几天在图书馆翻《魔杖材质大全》时,看到她在那一页折了角。
后来在奥利凡德的店里,伊丽莎白的魔杖选了山楂木与凤凰羽毛,西奥多的是黑胡桃木和龙心弦。奥利凡德说这两种组合“既藏着温柔,又带着不肯退让的韧性”,西奥多握着自己的魔杖,看伊丽莎白举着新魔杖让羽毛飘起来的样子,忽然觉得十一岁这年的风,好像比往年都要甜一点。 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有些藏在温柔里的韧性,将来会为谁而锋芒毕露;而有些被阳光晒暖的瞬间,会在很久以后,变成回忆里反复摩挲的、带着南瓜汁渍的旧糖纸。
接着他们又一起去了摩金夫人店。摩金夫人的裁剪店飘着亚麻布的气味,伊丽莎白正站在旋转台上让裁缝量尺寸,德拉科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用银质小梳子慢悠悠打理着额发——直到店门被推开,带着一身泥土气息的海格弯腰走进来,身后跟着个黑头发、戴圆框眼镜的男孩。
“哟,这不是那个‘半巨人’吗?”卢修斯·马尔福的声音像冰锥一样戳进空气里,他放下手里的魔杖匣子,目光在海格粗糙的指甲和磨破的外套上扫了一圈,“摩金夫人现在什么客人都接了?”
海格的肩膀僵了一下,下意识把哈利往身后拉了拉。哈利攥紧了书包带,看见那个金发男孩(他刚听见卢修斯叫他“德拉科”)嗤笑了一声,而旁边那个穿淡蓝色裙子的女孩——伊丽莎白——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她母亲用眼神制止了。
“爸爸,我们快点买完吧。”德拉科走到哈利面前,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跟这种人待在同一个房间,都嫌脏了我的长袍。”
西奥多站在伊丽莎白身后,指尖捻着刚买的丝绸领结,没说话,却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了卢修斯投向哈利的、带着轻蔑的视线。他看见伊丽莎白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头盯着旋转台的木纹——她裙摆上绣的银线,在光线下闪了闪,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马尔福先生,”海格的声音闷闷的,却努力挺直了背,“哈利是来买校服的,和你一样。”
“一样?”卢修斯冷笑一声,掸了掸袖口的不存在的灰尘,“一个连父母是谁都需要别人提醒的孩子,和纯血家族的继承人怎么会一样?更别说身边还跟着个……哼,混血巨人。”
哈利猛地抬起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纯血”这两个字被人说出来时,不是什么荣耀的象征,而是淬着冰的武器。他看向那个金发女孩——伊丽莎白,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却在卢修斯说出“混血巨人”时,指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黑头发男孩(西奥多),正垂着眼看自己的鞋尖,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却又在海格攥紧拳头时,悄悄往伊丽莎白身边靠了靠。
“我们走,德拉科。”卢修斯终于收回目光,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别让无关人等耽误了时间。”
德拉科临走前又瞥了哈利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伊丽莎白跟着转身时,脚步顿了顿,飞快地往海格那边看了一眼——哈利正好对上她的目光,那里面没有轻蔑,只有一点慌乱和无措,像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烛火。
西奥多最后一个出门,经过哈利身边时,他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轻响。哈利听见他低声对伊丽莎白说:“领结歪了。”声音很轻,和刚才那片冰冷的嘲讽完全不同。
店门关上的瞬间,海格粗声说:“别在意他们,哈利。那些纯血家族的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哈利摸着口袋里的魔杖,想起卢修斯的眼神、德拉科的嗤笑,也想起伊丽莎白那瞬间的犹豫和西奥多沉默的侧脸——他忽然明白,“纯血”这两个字,原来可以被人分成两种样子:一种像冰,一种像藏在冰下、还没完全冻住的水。而他第一次对这个魔法世界的偏见有了认知,就是在摩金夫人的裁剪店里,伴着亚麻布的气味,和一句没说出口的、或许藏在谁心里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