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私立医院的VIP病房，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粘稠沉重。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阴流转，只有中央空调系统永恒不变的、低沉的嗡鸣，如同这座无菌囚牢的呼吸。消毒水的冰冷气息顽固地盘踞在空气里，与弥漫的痛苦余烬和令人窒息的沉默角力。
林小满依旧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身上柔软的羊绒衫和长绒地毯的触感，都无法穿透心底那层坚冰。
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病床上，看着刘宇宁在药物和疲惫的深渊中沉浮。那只冰冷的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两根手指，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物作用减弱，也许是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病床上的人，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布满红血丝，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涣散空洞，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焦距。
他先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然后视线极其缓慢地、像生锈的轴承般，转向了沙发这边，最终落在了林小满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很不同。
不再是纯粹的依赖和脆弱，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带着探究和……浓重得化不开的愧疚？那愧疚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疲惫的眼眸里。
“……水。”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枯木，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小满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般站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好吸管，递到他干裂的唇边，动作机械而精准。
他微微低头，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
温水滋润了灼痛的喉咙，他似乎舒服了一些，靠在枕头上，目光却依旧固执地停留在林小满低垂的侧脸上。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你……” 他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带着迟疑和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直在这里？” 他明知故问，更像是在确认某种让他心绪复杂的现实。
林小满收回水杯，放回原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她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坐回椅子，依旧垂着眼帘，仿佛他问的是空气。
沉默是她此刻唯一的盔甲。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中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像一块不断压缩的海绵，挤压着两人的神经。
刘宇宁看着她沉默而疏离的侧影，看着她低垂眼睫下那片浓重的阴影，看着她放在膝盖上、下意识紧紧攥着的手（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和僵硬）。
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刺痛感，再次毫无预兆地刺穿了他被药物钝化的神经，比任何残留的头痛都更清晰、更让他难以忍受。
这刺痛感并非源于她内心的“噪音”，而是源于她这个人本身，源于她此刻的状态——一个被他亲手拖入深渊、被迫戴上枷锁的灵魂。
他想起了停车场里她的尖叫、她的眼泪、她眼中深切的恐惧和绝望。想起了自己那如同野兽般的暴怒和失控的占有欲。
那些画面，因为此刻她的沉默和麻木，而显得更加清晰、更加……丑陋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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