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宁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眼神,喘息着,艰难地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坦诚:
“很幼稚……很大胆……甚至……有点可笑……”
他扯了扯干裂的嘴角,似乎想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却只显得更加疲惫和笨拙,“但是……很真实。真实得像……像你这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里那个小小的、冰冷的U盘上,眼神复杂难辨,有愧疚,有怀念,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在我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噪音快逼疯的时候……在我觉得这个世界吵得要爆炸、冷得像冰窖的时候……只有靠近你……只有感受到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甚至……有点色色的想法……”
他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个词有些尴尬,但依旧坦率而笨拙地说出来,耳根泛起不易察觉的微红,“……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一点活着的……温度。一点……光。”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坦诚,像在袒露最深的伤口:
“停车场……我混蛋。我吓到你了……伤害你了。我知道。我……”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下面的话,“……不是人。我……不是故意把你当成药……虽然……效果确实像药……”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充满了浓重的疲惫和深深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我只是……太痛了……太害怕那种……被彻底撕碎的感觉……害怕失去……唯一能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没那么糟、没那么冷的东西……我害怕失去你……用错了最混蛋的方式……”
他松开了一直紧攥着她手腕的手,那只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郑重,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掌心里那个冰冷的U盘,再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的手指合拢。
将那枚承载着她所有秘密、也承载着他痛苦与救赎的U盘,牢牢地包裹在了她温热的掌心。
“还给你。”
他看着她,眼神疲惫却清澈见底,带着一种放下重担般的释然,和一丝……近乎卑微的希冀,“里面的东西……是你的。你的世界,你的想法,你的……喜欢。谁也没资格拿走。包括我。”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我……不配。”
他的身体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重重地靠回枕头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依旧固执地停留在林小满震惊而茫然、泪痕交错、却不再仅仅是愤怒和羞耻的脸上。
那眼神里,是等待审判的平静。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逐渐变得沉重而平稳的呼吸声——他终于支撑不住,再次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林小满僵立在床边,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她摊开的掌心,紧紧攥着那个冰冷坚硬的U盘,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仿佛带着滚烫的烙印。
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过脸颊,滴落在紧握的拳头上,也滴落在冰冷的地毯上。
U盘冰冷。
泪水滚烫。
那句“温暖”,那句“光”,那句“害怕失去你”……如同最强烈的电流和最温柔的抚慰,同时穿透了她冰封麻木的心脏,激起了滔天巨浪!
震撼、茫然、难以置信……巨大的羞耻感并未完全消失,却被一种更复杂的、汹涌的情绪冲击着——是被理解的震颤?
是被珍视的茫然?
还是那道被他亲手撕裂的深渊里,终于透进来的……第一缕微光?
她看着病床上再次陷入沉睡的男人,那张苍白的脸依旧写满疲惫,紧蹙的眉头却在合眼的瞬间,因为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深、最重的话,而极其细微地……舒展了一瞬。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心头的冰墙,在这巨大的冲击和滚烫的言语下,轰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冰冷的绝望深处,似乎有一簇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苗,挣扎着……被那声“光”彻底点燃了。
她依旧是他的“特效药”。
但似乎……又不仅仅是了。
林小满慢慢地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抽回手,她任由自己冰冷僵硬的手指,依旧停留在床边,距离他垂落的手只有咫尺之遥。
甚至,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回勾了一下,触碰到了他微凉的指尖。
病房里恢复了恒久的寂静。
但有什么东西,在这片无声的囚牢里,在泪水与U盘的冰冷与滚烫之间,在“药”与“光”的颠覆认知中,在指尖那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触碰里,悄然地、不可逆转地……改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