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沿着雪原边缘往北走,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伊拉拉显然很熟悉这条路,总能避开结冰的河面和深不见底的雪坑。
她走路时很轻,像只夜行的猫,只有在偶尔回头确认我跟上时,才会发出点细微的声响。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伊拉拉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山丘:“那里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在里面休息半天,等天黑再走。”
山洞不大,却很干燥,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像是有猎人来过。伊拉拉生起堆火,火焰噼啪作响,驱散了些寒气。
“你父亲……是研究混沌能量的学者?”她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点头:“嗯,他生前是帝国图书馆的馆长,收集了很多关于上古时期的手稿。但在我十岁那年,他被圣光教派指控为‘异端’,死在了审判所里。”
“所以莱奥……”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提到莱奥,我握紧了拳头,“父亲死后,他就成了家族的继承人,靠着讨好圣光教派步步高升。他一直恨我,因为我继承了父亲的混沌亲和力,而他只有普通的元素感应。”
伊拉拉沉默了片刻,说:“仇恨是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像圣银烙印一样,慢慢侵蚀你的心脏。”
我看着她右眼的紫纹:“那你的仇恨呢?”
她笑了笑,下巴上的疤痕动了动:“我曾经满脑子都是复仇,想杀了所有囚禁阿撒兹勒的人。但后来我发现,复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算杀了霍克,杀了所有审判骑士,圣光教派还会派新的人来。”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找到混沌元晶。”她的眼睛在火光里亮了起来。
“不是为了深渊,也不是为了对抗圣光,而是想知道上古战争的真相。为什么六翼先驱会被自己的同类背叛?为什么混沌元晶会坠落?那些所谓的‘高等文明’,到底和诸神是什么关系?”
这些问题,也正是我想知道的。父亲的手稿里有很多模糊的记载,说诸神不是天生的统治者,而是“被选中的看守者”,而混沌元晶,则是“打破牢笼的钥匙”。
“或许,我们能一起找到答案。”我说。
伊拉拉看着我,突然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笑。
灰蓝色的左眼和布满紫纹的右眼在火光里交相辉映,有种奇异的美感。
“好啊。”她说,“元晶使者和深渊后裔,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的组合。”
火堆渐渐小了下去,我们靠在干草上休息。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我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雨夜,莱奥的剑刺穿我的肩膀,圣火舔舐着父亲的手稿。
这次,我没有被按在祭坛上,而是握紧了手里的碎铁片,混沌能量像潮水般涌出,将圣火浇灭,将莱奥的剑震碎。
我站在燃烧的庭院里,看见父亲的灵魂从灰烬中升起,他笑着对我说:“去吧,去找到元晶,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
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伊拉拉靠在我身边睡着了,呼吸很轻,右眼的紫纹在黑暗中微微发亮。
我轻轻移开她搭在我胳膊上的手,站起身走到洞口。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月亮像块巨大的银盘挂在天上,照亮了远处连绵起伏的白色山峦。
那就是永寂冰原的方向,混沌元晶的低语从那里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我握紧手里的碎铁片,感受着体内平稳流动的混沌能量。圣银烙印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终于可以大口呼吸。
伊拉拉不知何时醒了,站在我身后:“准备好了吗?”
我回头看她,点了点头。
“那我们出发吧。”她的声音里带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去看看那‘世界之伤’,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走出山洞,身影很快融入无边的夜色。
永寂冰原的风,已经在前方等待。
踏入永寂冰原的第三夜,风里开始掺着细碎的冰晶。
它们打在脸上像针似的疼,我裹紧狼皮斗篷,看着伊拉拉用匕首在冰面上划出标记。
那是种扭曲的符文,据说是深渊的路标,能在混乱的法则里指引方向。
“再有两天路程,就能到‘回音冰谷’了。”她呵出一团白气,睫毛上结着霜花,“那里的冰层能反射混沌能量,我们可以通过回声判断元晶的大致方位。”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碎铁片,它比在要塞时更烫了,表面的黑气凝成细细的丝线,像指南针似的指向西北方。
这几天夜里,那股“低语”越来越清晰,有时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时又像单一的、古老的叹息。
“你听到了吗?”我突然停下脚步。
伊拉拉侧耳听了听,风雪呼啸声里,确实藏着某种极细微的震动,像冰层下有巨兽在呼吸。
她右眼的紫纹猛地亮了:“是‘冰下囚’!快躲进冰缝里!”
她拽着我扑向旁边一道狭窄的冰裂。刚钻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冰层破裂的巨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
我从冰缝里探出头,看见一头足有马车大的生物正从冰洞里爬出来。
它长着白熊的身躯,却顶着三颗头颅,眼睛是纯粹的冰蓝色,獠牙上挂着冻硬的肉块。
“是上古冰狱的看守者,”伊拉拉捂住我的嘴,声音发颤,“传说它们是被混沌能量扭曲的生物,以靠近冰原核心的活物为食。”
那头三头冰熊似乎没发现我们,它晃了晃脑袋,朝着西北方咆哮一声,笨重的身躯碾过冰层,留下深深的爪痕。
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伊拉拉才松开手,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刚才它的咆哮里……有元晶的气息。”我低声说。
碎铁片在掌心剧烈发烫,刚才冰熊咆哮的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熟悉的能量波动,和西塔幽蓝火焰里的混沌气息同源,却更狂暴、更纯粹。
伊拉拉的脸色变得凝重:“难道元晶被这些怪物守护着?”
我想起父亲手稿里的插画:混沌元晶周围总是环绕着“法则之兽”,它们是能量凝聚的守护者,也可能是元晶自身意志的延伸。
“或许不是守护,是……共鸣。”我摩挲着铁片上的纹路,“就像阿撒兹勒能感应到你的深渊之核,这些冰下囚,可能也在回应元晶的召唤。”
我们在冰缝里待到天亮,确认冰熊没有返回,才敢继续赶路。越往深处走,冰原的景象越发诡异。
有的冰层呈现出黑曜石般的光泽,能清晰映照出人影,却会把轮廓扭曲成怪物的形状;有的地方飘着彩色的雪,落在皮肤上会带来短暂的麻痹感,像是触碰了错乱的元素法则。
第四天傍晚,我们终于抵达回音冰谷。
这里的冰层是半透明的,阳光折射进来,在谷壁上投下万花筒似的光影。
伊拉拉站在谷底,举起那块深渊之核,紫色的光芒在冰面上折射出无数道光束,像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
“嗡——”
当光束触及西北方的谷壁时,冰层突然发出低沉的共鸣,碎铁片在我掌心剧烈震动。
那些黑色丝线顺着光束的方向延伸,在冰壁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座深埋在冰层下的巨塔。
“找到了!”伊拉拉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元晶就在那座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