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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皎在朝堂上献出的“拖延疑兵”之策,如同一剂对症的良药,迅速被枢密院与兵部细化执行。北戎使臣团抵达京城后,果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款待——连日不断的宫廷宴饮、京畿名胜游览,礼部官员陪同左右,态度谦和,笑语盈盈,可一旦涉及和亲与边境划分等实质问题,官员们便打起太极,言辞恳切却又滴水不漏,只反复强调“陛下圣心独断,尚需斟酌”。
与此同时,数批精干人员携带重金与密信,悄无声息地潜入草原,如同水滴汇入沙漠,开始在北戎各部族首领与野心勃勃的王子间游走、许诺、离间。边境线上,守军频繁调动,操练的号角声比往日更加嘹亮,偶尔还有小股精锐骑兵做出试探性出击的姿态,打了就跑,留下满地疑云。
正如虞皎所料,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和暗流涌动的动作,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北戎使臣团逐渐变得焦躁不安。他们收到的国内消息也开始混乱,有传言说老王病重,有王子私下与南朝接触,各部族为草场分配争执不休……一时间,北戎内部原本就存在的裂痕,在外力的巧妙撬动下,似乎有扩大的趋势。
边境的紧张局势,竟真的因此诡异地暂缓了下来。大规模的冲突未曾爆发,双方进入了一种对峙的、互相试探的微妙平衡期。
朝堂之上的压力稍减,虞皎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弛。然而,另一份更为隐秘、更为鲜活的情感,却如同春日藤蔓,在心底悄然疯长。
那日将军府中的短暂相处,那市井美食的烟火气,那“平安归来”的郑重承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蜜糖,甜意丝丝缕缕地扩散,让她在深宫寂寥的夜晚,时常回味。
她想见他。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于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私会”,便在帝国都城的角落,悄然上演。
第一次,是在西郊的皇家马场。虞皎以练习骑射为名出宫,余宇涵则“恰好”奉命前去检查马场军马情况。广阔的草场上,天高云淡,虞皎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装,策马奔驰,青丝飞扬,笑容明媚得晃眼。余宇涵跟在她身侧,不再是朝堂上锋芒毕露的将军,也不是市井中手足无措的少年,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在她控马稍有偏差时,沉稳地出声提醒,或是在她纵情驰骋时,纵马相随,为她隔开可能的风险。
余宇涵“想不到公主骑术如此精湛。”
休息时,他递上水囊,眼神亮晶晶的。
虞皎接过,微喘着气,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笑道:
虞皎“宫中师傅教的,不过是花架子,比不得将军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练出来的本事。”
余宇涵“战场上是为了杀敌,在这里……”
余宇涵看着她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侧脸,声音低了下去,
余宇涵“在这里,能看到公主这般开心的样子,就很好。”
第二次,是在京城最大的藏书楼“文渊阁”。虞皎打着为父皇查找古籍的名义前来,余宇涵则抱着一摞兵书,“偶然”在同一排书架前相遇。静谧的书架间,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他们偶尔交流几句对某段历史的看法,或是对某条兵法的心得。他惊叹于她知识的广博与见解的独到,她则欣赏他虽为武将,却并非只知厮杀的莽夫,对韬略亦有钻研。
阳光透过高窗,在布满尘埃的空气里投下道道光柱,将两人笼罩在一片宁静而温暖的氛围中。他悄悄将一枚带着薄荷清气的书签夹入她正在翻阅的书页,她发现后,抬眸与他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次,则更为大胆。是一个月色极好的夜晚,虞皎借口在御花园散步赏月,只带了最信任的宫女,悄悄绕到了靠近宫墙的一处废弃角楼。那里,余宇涵早已凭借矫健的身手翻墙而入,等在阴影里。
没有明亮的阳光,没有喧嚣的人声,只有清冷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勾勒出彼此朦胧的轮廓。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低声说着话。
余宇涵“边关暂时无大战事,陛下让我重整京畿防务。”
他汇报着,像是下属,又像是渴望分享一切的同路人。
虞皎“嗯,我知晓。父皇近来心情也松快了些。”
她轻声回应。
余宇涵“文渊阁那本《九州舆地志》,我快看完了,里面关于北戎风土的记载,很有意思。”
虞皎“是吗?那我明日也去找来看看。”
……
大多是些琐碎的、无关紧要的话语,但在此情此景下,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亲昵。夜风微凉,吹动她的裙摆和他的衣角。他看着她沐浴在月光下清丽绝尘的侧脸,几乎要控制不住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却终究只是紧紧攥住了拳头,将满腔翻涌的情愫压下。
余宇涵“夜深露重,公主……早些回去休息。”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虞皎“好。”
虞皎点头,转身欲走,又停住,回头看他,眸中映着点点星光,
虞皎“你也是,小心些。”
就这样,一次次的“偶然”,一次次的“巧合”,在马场的阳光下,在书阁的静谧里,在月夜的微风中,两颗年轻的心靠得越来越近。他们分享着彼此的见闻、学识、喜悦与忧虑,一种超越最初惊鸿一瞥与纸鸢传书的、更深层次的了解与默契,在偷偷摸摸的冒险中悄然滋长。每一次短暂的相聚,都像偷来的珍宝,让虞皎深宫生活中多了鲜活的色彩,也让余宇涵在枯燥的军务之外,有了最温暖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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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