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埋葬

被卢卡斯埋藏在心底的面容，此刻破土而出，只不过面色苍白，眉眼锐利，像一把刀直直插进心里

涌起的恨意被愧疚和怀念死死压制，那些被压制的感情，在彼此眼神之间翻涌沸腾

那头短发的存在，无时无刻宣誓着那场永不停歇的爆炸

头疼欲裂，但是心像被生剜活剥，那一抹因为重逢而雀跃的心情，与窗外的雪一同被大风刮走，一道明晃晃的隔着一条人命的沟壑屹立着，再也无法填满

“是不是你偷的我父亲的手稿，害我家破人亡？”

卢卡斯清楚的听到，自己破碎而颤抖的质问，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呼吸也困难得不像话，仿佛听不到预期中的答案就会窒息而亡

可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承认还是否认？

洛伦兹不再沉默，嗓子像黏住般，半晌才开口

“不是。”

话说口的刹那，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仿佛重新被划伤，鲜血淋漓的内心被剖开

如果自己当时开口解释，和卢卡斯的结局是否会改变

至少，他不至于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洛伦兹听见卢卡斯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在心跳声的感染下，自己沉寂已久的心好像也要重新跳动了

在听见答案的一刻，卢卡斯想，那我这些年来算什么呢？那样背负着痛恨的活着，那些凄苦的日子，都是因为恨才熬下来的啊

“对不起。”

洛伦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道歉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强项

挚友实验爆炸死后，他总在说对不起

他总是在道歉，可命运没有放过他，他总是在失去

所以，卢卡斯他不能再失去了，他想

即使隔着生命的代价，可是，爆炸发生的那一刻

是他自己抱住的卢卡斯，是自己的选择，那便无悔

洛伦兹低下头去，闭上眼，不敢直视那双泪流的眼睛，那双饱受风霜的眼睛，那双盛满难堪与迷茫的眼睛，那双因为隐瞒而饱受折磨的眼睛

“对不起。”洛伦兹又在道歉

卢卡斯想，他本就恍惚的精神状态，被一声声的道歉拉回到过去

那个温暖的带着鸢尾花的怀抱，那个沉默的不做解释的老师，那场爆炸中幸存的自己

他又有什么错呢？就算是做错了，可是，生命还不够弥补错误吗

卢卡斯强撑的坐起来，搂抱住了洛伦兹

洛伦兹头抵在卢卡斯的胸膛，听着那一声声强劲有力的心跳

“对不起，当年的事，我应该开口解释的。”

“没事的，不重要了。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没事的，老师，真的没事的，你最后不是用生命拯救了我吗？真的足够了。”

掌握量刑的典狱长走下高塔，拥抱了他的罪犯

卢卡斯捧起洛伦兹的脸，看着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倒映出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哽咽地说

“就这样吧，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从未认识。”

你的命和我的苦相抵，谁也不欠谁了

就这样吧，放过你，也放过我

从此，你不再是洛伦兹教授，我也不再是你的学生

我们，就这样吧，爱也好，恨也罢，都随着时间被窗外的落雪埋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