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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租界的午后总带着点慵懒的调子。
蓝调咖啡馆的落地窗外,法国梧桐的叶子刚抽出新绿,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人行道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
丁程鑫的福特轿车停在路边,车身擦得锃亮,与周围的黄包车形成鲜明对比。
丁程鑫“进去吧,他们早就到了。”
丁程鑫推开车门,朝里面扬了扬下巴。
霜华抬头望去,咖啡馆里人影绰绰。
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深灰色学生装,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隔着玻璃都隐约能听见。
另一个穿着熨帖的中山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正百无聊赖地转着茶杯,侧脸线条利落,带着股桀骜的英气。
黄子弘凡“是他们。”
黄子弘凡轻声说。
刚走进咖啡馆,那穿中山装的就抬了头,眼睛亮了亮,立刻站起身:
严浩翔“黄子弘凡!霜华!”
严浩翔比小时候更高了,肩膀也宽了,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野气一点没减,笑起来时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点没正经的痞气。
他几步跨过来,重重拍了拍黄子弘凡的背,力道大得让黄子弘凡踉跄了一下。
黄子弘凡“几年不见,你倒是长结实了。”
黄子弘凡笑着回拍他。
严浩翔“讲武堂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严浩翔说着,目光转向霜华,忽然收了些锋芒,语气难得温和。
严浩翔“小霜也回来了,越来越好看了。”
霜华“少贫嘴。”
霜华笑着摇头,视线落在他身后的贺峻霖身上。
贺峻霖已经站起身,手里还捏着支钢笔,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更显得斯文秀气。
他朝霜华微微颔首,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贺峻霖“欢迎回来。”
霜华“你还是老样子,手里总离不开笔。”
霜华在他对面坐下,看见他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几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句子。
贺峻霖“瞎写些东西。”
贺峻霖合上笔记本,推到一边。
贺峻霖“倒是你,在国外学了不少东西吧?丁程鑫说你读了不少新派的书。”
霜华“谈不上,不过是开了点眼界。”
霜华刚说完,就见丁程鑫端着四杯咖啡走过来,挨个放在桌上。
丁程鑫“别光顾着叙旧。”
丁程鑫在严浩翔身边坐下。
丁程鑫“说说你们的报。贺峻霖,上次你说缺个翻译外文稿件的,霜华正好合适。”
贺峻霖眼睛亮了亮:
贺峻霖“真的?《新声》最近想转载些国外的社论,正愁没人能精准翻译。那些官样文章里的弯弯绕,翻译得太直白就没了味道。”
霜华“我可以试试。”
霜华拿起咖啡勺轻轻搅动着。
霜华“不过我不敢保证能让你满意。”
贺峻霖“你肯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贺峻霖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到糖的狐狸。
贺峻霖“稿费好说,虽然不多,但够你买几支新钢笔。”
严浩翔在一旁嗤笑:
严浩翔“你那点稿费,还不够小霜买支口红的。要我说,直接算入社费,让她当我们的特约撰稿人。”
贺峻霖“别听他的。”
贺峻霖推了推眼镜。
贺峻霖“报纸刚起步,规矩得立好。”
几人正说着,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挺拔,步履沉稳,举手投足间带着种浑然天成的气场。
他刚走进来,原本有些嘈杂的咖啡馆忽然安静了些,连侍者都显得格外恭敬。
霜华“那人是谁?”
霜华低声问丁程鑫。
丁程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脸色微变,压低声音:
丁程鑫“马嘉祺。”
黄子弘凡“马嘉祺?”
黄子弘凡皱眉。
黄子弘凡“就是那个半年内吞了三家洋行,还接了闸北防务的马嘉祺?”
严浩翔“除了他还有谁。”
严浩翔的语气沉了些。
严浩翔“商界政界通吃的人物,手段厉害得很。听说他上个月刚把法租界的鸦片生意端了,连法国人都得让他三分。”
霜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马嘉祺正站在吧台前点单,侧脸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淡漠地扫过四周,带着种洞察一切的锐利。
他穿着定制的西装,袖口的珍珠袖扣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与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场形成奇妙的反差。
就在这时,马嘉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转过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霜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心脏却莫名跳快了几拍。
丁程鑫“他看你呢。”
丁程鑫用胳膊肘碰了碰她,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丁程鑫“你们认识?”
霜华“我刚回来,肯定不认识啊。”
霜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试图掩饰刚才的慌乱。
马嘉祺却朝他们走了过来。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在他们桌前站定,目光落在霜华身上,嘴角勾起个极淡的弧度,算不上笑,却缓和了几分冷意。
马嘉祺“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刚从国外回来?”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霜华没想到他会主动搭话,定了定神才站起身:
霜华“是,刚回来不久。”
马嘉祺“我叫马嘉祺。”
他伸出手,指尖修长,骨节分明。
马嘉祺“幸会。”
霜华“霜华。”
她抬手与他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心很暖,带着点烟草的淡香,只是那触碰短暂得像错觉,他很快就收回了手。
马嘉祺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笔记本,视线在“新声”两个字上停了一瞬,又转向贺峻霖:
马嘉祺“贺先生的报纸办得不错,有几分锐气。”
贺峻霖没想到他会关注《新声》,愣了愣才说:
贺峻霖“马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些年轻人的浅见。”
马嘉祺“浅见有时比陈词滥调更有力量。”
马嘉祺淡淡说了句,又看向霜华。
马嘉祺“小姐留洋归来,想必对时局有不同的见解。改日若有机会,倒想讨教一二。”
霜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微微颔首,转身朝吧台走去。
那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仿佛这咖啡馆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楼梯口,严浩翔才低声骂了句:
严浩翔 “这姓马的,气场真够强的。”
丁程鑫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丁程鑫皱着眉。
丁程鑫“听说他从不踏足法租界的咖啡馆,嫌这里太吵闹。”
贺峻霖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说:
贺峻霖“他刚才看我的笔记本时,眼神很认真。或许……他对我们的报纸真的感兴趣。”
霜华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
马嘉祺的车就停在路边,黑色的劳斯莱斯,比丁程鑫的福特轿车更显气派。
她想起刚才与他握手时的触感,还有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总觉得那里面藏着太多看不清的东西。
黄子弘凡 “想什么呢?”
黄子弘凡注意到她的走神,轻声问。
霜华 “没什么。”
霜华收回目光,笑了笑。
霜华“只是觉得,比我想象中更复杂。”
严浩翔嗤笑一声:
严浩翔“何止复杂,简直是个大染缸。不过你别怕,有我在,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贺峻霖在一旁凉凉地说:
贺峻霖“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你爹吧,上次你偷偷把军火卖给学生军的事,他还没跟你算账呢。”
严浩翔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嘟囔着“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桌上,咖啡的香气混着窗外的花香,让这短暂的轻松显得格外珍贵。
霜华看着眼前这几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又想起马嘉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场聚会确实像个开始——一个充满未知,却又让人忍不住心潮澎湃的开始。
她不知道马嘉祺那句“讨教一二”是客套还是认真,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们平静的计划里,漾开了一圈看不见的涟漪。
而这涟漪,或许会在不久的将来,掀起更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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