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摸黑潜回解家宅邸,看见自己的东西好端端的搁在家里,一样不少。黑眼镜的心情,就像骑着毛驴吃豆包——乐颠馅儿了。
东摸摸西摸摸,幸福的笑了笑,黑眼镜找出几份相关资料,准备去一趟霍家。秀秀被王八邱挟持了,他知道媳妇儿的性子,所以得先把秀秀安全的弄回来,自己才能走。
出门路过解家祠堂,发现架子上多了一座牌位,黑眼镜心说奇怪,放在这里的都是解家直系亲属,怎么没见解家发丧?
上前拿起来看了一看,向来潇洒无拘的黑爷,心疼的差点当场背过气去,脚下一个踉跄,站都站不稳。扁扁的沉香木条上,并排写着两行字:
【逝爱】黑瞎子之灵位║【未亡人】解雨臣
牌位底座有个指纹开启的暗格,他随手碰到,暗格却弹了开来,从里面掉出一枚精巧的印章,这个特制的,会根据时间精确到秒变换图形的印章,对应了银行的数据库体系,世间仅此一个,无法仿造。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这只章,凭它可以从世界各地的银行提出解家储备的估值超过三百亿的古董,大量未现世的国宝,都沉睡在解字底下恒温恒湿的真空保险柜里。
这枚被秀秀扔进过下水道的印章,是解雨臣全部的坚守,也是解家最后的底线和骇人的资本,现在就静默的躺在他掌上,握着它,等于握着解雨臣许给他的一颗心;黑眼镜浑身颤抖,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紧紧地攥着这枚印章,像是要把它捏碎,眼泪无法遏止的漏到地上……
究竟要有多深情,傲世倾城的西府海棠,才愿以未亡人自诩,将终其一生的信仰予他陪葬?
求不得,爱别离,长相守
同以往的无数次合作一样,闷油瓶打头、吴邪在中间、胖子在最后,三人攀着洞口的登山绳鱼贯而下,进入墓室。
吴邪打起狼眼手电,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整个空间呈正方形,条石砌基,石板铺地,横券无梁的穹顶,四壁皆为叠砖仿木建筑结构,中间放了一只八角形长明灯缸,里面还有大半缸的灯油,南面墙上一框青石拱楣垭口,连通一条走道,胖子打了几个火折子扔进长明缸,墓室里明亮起来。
绕过长明缸,走进门垭后的墓道,墓道为斜下走向,两旁雕着铭文、绘着彩色壁画,吴邪粗略扫了一眼,竟多数是宗教图案,百鬼食人的场景,走了大约十分钟,墓道转进一条装饰考究的加宽回廊,地面满铺方砖,外大里小,呈罗盘状排布,墙上嵌有四对菱顶凹龛,内置铜灯。
回廊一端通向对面的耳室,底部则是两扇巨大的黛色石门,从上到下雕满隆起的花纹,中间开了一米多宽的门缝,门后应该就是主墓室的前殿,看来小花已经从那儿进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小花为什么叫你不要提前和我联系?”吴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胖子。
胖子点头道:“想过,我怀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包里有夜视镜吗?”
“我自带了一个,花姑娘的装备里没准备这玩意。”胖子摊着手说。
“你用夜视镜,别开手电,我和小哥先去看看,如果一切正常,你就进来,如有异动,你见机行事。”吴邪皱眉,道:””小花这次的安排太奇怪,假使我理解的没错,你可能是他预留的暗线,所以暂时不要暴露在明处。”
胖子想了一想,就问:””你是说这斗其实是陷阱?”
“只是一种感觉,现在还不确定。”
“管他娘的是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盖,胖爷我百步穿杨,你信不?甭管是人是粽子,全都给它咔嚓掉。”胖子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我信,你穿杨穿柳穿裤子都行,别把小爷我穿了就好。”吴邪苦笑。
“打穿了你,小哥会把我脑袋拧掉。”胖子摇摇头,戴上夜视镜,潜在了回廊暗处。
闷油瓶抽出黑金古刀,牵着吴邪的手,二人走出通道,从门缝钻进前殿,里面空间很大,而且一片漆黑,吴邪打出几只荧光棒甩到殿内,又将矿灯调到最亮,扫了一圈,顿觉魂飞魄散,喉咙都在抽筋,“吱”了一声拼命就往闷油瓶身上靠。
闷油瓶一把揽过他让到身后,抓起矿灯照看前方,殿内地上铺着细料方砖,正中间供了一尊黑玉神座,看不清是什么菩萨,侧边竖着一块一人多高的青铜镜,神座前是一张宽大的木质条案,两边各有一只青花大罐,条案上放着紫铜香炉,足有脚盆大小,香炉左右对称放置了两副烛台,有一个人形,静静的立在条案前。
“是解当家。”闷油瓶道。
“我操,小花你他娘的看见我们进来怎么也不吭声,老子还以为是粽子!”吴邪气急败坏的大骂,抬眼一看,解语花嘴上贴了一块胶布,手脚都被铁链捆着,无奈的朝他翻了个白眼,表情有点小无辜。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真的发生了。
黑暗中又出现另一个人,手里擎着火折子,火苗忽明忽暗的印在狰狞可怖的脸上,吴邪一下没看清,这人是长的基因突变了,还是戴了什么面具。
“好久不见,小三爷!”那人走到条案前,点燃两边的青花大罐,罐底似乎有暗槽连着地沟,大罐点燃后,墙壁四周的地台也依次亮起一簇一簇烛火,把整个前殿照的通亮。
吴邪在脑海中反复搜寻,这个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蓦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王八邱,你没死?”
“托小三爷的福,叔还有口气,小三爷是不是很失望?”王八邱转过脸,凸鼓的白眼球狠毒的盯着吴邪,脸上五官移位,蛤蟆皮一样凹凸不平的疤痂。
吴邪张了张嘴,一下没说出话来,这他娘的与他记忆中的王八邱差距也太大了,他想起三叔在的时候,这位邱叔还偷偷给他塞过零花钱,后来他被逼无奈,戴上三叔的面具处置堂口,王八邱阴险势利,半路截杀,潘子那时还活着,为了保护自己,被砍成重伤……
“小三爷,你是个聪明人,小九爷的命可是攥在你手里呢。”王八邱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阴恻恻的说。
吴邪冷冷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王八邱瞥了瞥他身旁的闷油瓶,狭促的说:“当然是倒斗啊,我说大侄子,你和小九爷确实有能耐,把道上两尊佛爷都搬回家去了,想请他们出手,还得你们先批准,可惜小九爷家的那位折了,只有劳驾您受累了。”
“QNMLGB,哪儿来这么多废话,谁是你大侄子,你也配?他吃我、住我、睡我,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闷油瓶:“……”(心中怒赞,说的好!)
“哎呦~论辈分,你不就得管我叫叔?咱们闲话少说,赶紧干活,我还等着回去看好戏呢。”王八邱一招手,神座后面又走出来五个人。
吴邪打量了一下,全是荷枪实弹,眼神冷得让人无法理解,散发出嗜血的残忍,看来都是亡命之徒,就道:“把九爷放开,再来跟我谈别的。”
“那是当然!”王八邱笑道:“我这几个伙计都不是手艺人,小三爷,我可告诉你,霍秀秀在我手上,要是不想看她死,就甭起什么歪念头!”
吴邪用眼神征询了一下小花,看他点了点头,蹙眉道:“好,从现在起,我们是临时合作关系,把你知道的,关于这座斗的信息都告诉我们,否则我们未必有能力让你活着出去。”
“成交!”王八邱松开捆绑解语花的铁链,解语花一把撕了嘴上的胶布,也不鸟王八邱和身后拿枪指着他的手下,径直走到吴邪旁边。
吴邪见他用唇语在说“胖子”,顿时就乐了。
“这座斗的地图是从陈皮阿四手里弄来的。”王八邱展开那卷羊皮纸,对他们说道:“反面写的字,我很多都不认识,大概只知道老东西推测这座斗里,可能存有价值连城的上古神器,修建者不是普通的王孙贵族。”
“小哥,你看呢?”吴邪问闷油瓶道。
闷油瓶拿过地图,举到半空透光看了看,说:“是座宋墓,元人占用了,下面有地宫。”吴邪眼睛一亮,从这个角度看,羊皮纸上隐隐还有一圈范围更大,颜色极淡的痕迹,给闷油瓶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的明白,墓里为什么采用的是元代装饰风格,却沿袭了宋墓的分割布局。
“你们看到墙上那些壁画没,还有殿里寺院一样的布置,这种形制的墓葬可不常见?”解语花道。
“那这儿供奉的哪路神仙,长得也太瘆人了。”吴邪指了指中间那尊黑玉神座,上面塑着位通身青黑,三目怒忿,佩骷髅璎珞,左手托骨碗,右手拿钺刀,两臂间还横了根短棒形兵器的神像,方才只顾和王八邱周旋,也没注意看,停下来一想就觉得,这座斗有股说不出别扭。
解语花回头看了一会儿,就道:“这是摩诃迦罗天,又叫大黑天神,藏传佛教中的神祇,食人血肉为生。”
“吓,佛祖还吃人?!”
“打个比方来说,就叫以暴制暴,藏密信奉的很多神佛,本身就是凌驾于普通鬼怪之上的BOSS级妖魔。”
“墓主为什么要供奉一尊恶神在这里,真是邪了门了。”
“你得问他自己。”解语花揶揄道:“看看棺椁上有没有铭文记录吧。”
三人趁着讨论的时间,啃了点干粮,休息了一下,解语花用唇语问道:“胖子在哪?”吴邪背过脸,假装看地图,同样以唇语回道:“他戴着夜视镜埋伏在外面,那死胖子贼的很,肯定一会儿自己就溜进来了。”
解语花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勾住吴邪的肩膀摇摇,无声的说:“还是发小和我心有灵犀。”
吴邪没好气的搡了他一把:“去你丫的!”
相互递了个眼色,解语花清了清嗓子,道:“邱叔,待会进去开棺发财,东西别乱碰、墙上地上都别乱摸乱踩,你手下人也是一样,这应该没问题吧。”
“小九爷,我虽然没下过地,规矩还是懂的!”王八邱早等的不耐烦了,回答的相当干脆。
双方达成协议,一起走到了通往后殿的封门前。这扇门的材质与前殿那扇相同,也是转轴平开结构,但是更加高大气派。闷油瓶查看了片刻,确认门上没有设置机关暗器,就用拐钉撬棍拨开了门后的自来石头,伸手轻轻一推,殿门应声而开,顷刻翻涌出大量呛人的尘埃……
王八邱的几个手下严阵以待的盯视着门口,这些亡命之徒再怎么凶狠,也没见过这种阵仗,既好奇又紧张,反观解语花和吴邪二人闲庭信步的镇静,只觉得难以置信。
等了一会儿,尘埃基本消散,吴邪点起数枚冷烟火扔进门里,闷油瓶为首,后面是吴邪和解语花,王八邱及他的手下在最后,一干人等次序走入后殿。
殿内是一处长方形空间,地面用青砖平铺而成,四周以整块石板围筑,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千奇百怪的佛像神将。
穹窿墓顶绘满彩色花纹,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经历数百年尘封,被矿灯一照,依然闪现出琉璃般的色泽。墓室中间有一张玉质通透的白玉宝床,上面停着一口墩实的玖棺。
吴邪走近棺椁,上面阴刻着很多铭文,竟能看懂一小部分,忙喊小花过来帮忙提着矿灯,俩人连蒙带猜的翻译,忽而停了下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叫道:“琏真珈?”
王八邱不懂这些,被他们一声大喊吓得够呛,身后几个伙计更是如临大敌,[咔嚓]几声枪都上了膛,抖抖的问:“小,小三爷,小九爷,出…出什么事了?”
解语花听着就不耐烦了,随口敷衍道:“琏真珈。”
“夹?什么东西?”王八邱茫然的摇头。
吴邪转过脸,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半真半假的说:“邱叔,你还真会找地方,托你的福,今天咱哥几个可能要开开眼了。”
“琏真伽是元朝忽必烈时期的藏传佛教僧人,吐蕃高僧八思巴的弟子。”吴邪站起来,皱眉解释道:“但这位僧人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被元朝官方暗中支持的盗墓贼。元朝在统期间,他官拜江南总摄,没放过任何一座能找到的帝王陵,后妃、大臣、贵族也未能幸免,仅南宋皇陵就被他挖开一百多座,还将尸骨扔的漫山都是。”
“《南宁杂事诗》里‘故宫忽见旧冬青,一塔如山塞涕零。领访鱼影香骨案,更从何处哭帝陵。’说的就是他弃尸抛骨的事,而且他还在骨殖上修筑了十三丈高的白塔,称为镇本。最恶名远扬的就是他将宋理宗的颅骨镶银涂漆,制成酒器,饮酒作乐。”解语花道。
“这人是个疯子!”吴邪耸耸肩,对这元代同行的此般做为很是费解。
解语花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忿:“但是这位疯子偷走了徽宗陵的马乌玉笔箱、铜凉拨锈管/高宗陵的真珠戏马鞍/光宗陵的交加白齿梳、香骨案/理宗陵的伏虎枕、穿云琴、金猫晴/度宗陵的玉色藤丝盘、鱼景琼扇柄,还有无法估量的黄金白银、珍珠玛瑙。”
吴邪灵光乍现,一拍大腿:“对啊!一座斗里出现大量不同朝代的各类明器,墓主肯定也是个盗斗的,元朝倒斗最猖狂的就数琏真伽,他又是藏密僧人,之前我看见壁画、神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
“小三爷,你打小反应就挺迟钝,想不到也很正常,如果真的是琏真伽的墓,你不觉得难度系数太低了吗?”解语花质疑道:“我的两队伙计都是被邱叔收拾的,不是什么厉害的机关。”他在邱叔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就像戏腔,无比的滑稽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