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和黑眼镜顿时脸色微变,吴邪一看他俩都紧张了,整颗心如坠冰窖,忙问他们道:“什么东西!”
黑眼镜立即做出噤声的手势,用唇语说:“铜甲金身尸蛊,盲眼,依靠听觉定位,力量惊人,垂直和倒悬攀爬如履平地,速度迅猛到枪都打不中,仅有的弱点在颈后,砍掉头才行。”
闷油瓶轻轻拔出黑金古刀,默声嘱咐吴邪道:“你跟胖子去墙角,别出声!”
此时,六只铜甲金尸都离开了灯柱,扭着脖子乱转,像在四处探听。吴邪点点头,握紧手里的军刺,胖子举着枪,两人趁着铜甲金尸尚未完全苏醒的空挡,蹑蹑的移到墙角,背贴墙壁蹲身隐蔽下来。
解语花气定神闲的抽出两根半米多长的棍子对接上,活动了几下手脚,把手掌交叉在一起转了两圈,百忙之中还不忘奚落一下黑眼镜:“瞎子,你家大叔大伯们来看你了。”
黑眼镜笑了笑,从口袋里摸了支烟叼在嘴上,又把背包从身后挪到胸前,看向他道:“他们是来看你的。”说着弯腰弓起后背,摆出跳鞍马的造型,突然大喝了一声:“宝贝媳妇儿,走一个!”
解语花显然是没料想这家伙还给顶回来了,好气又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拿起棍子往前方地上一撑,踏着黑眼镜的后背,借力跃起,犹如耍杂技一样翻了出去,凌空一转,脚就踩到了一边拖挂着破烂渔网的墙壁上。
事后,吴邪回想起这一刻看到的情景,感觉依然震撼到难以覆加的地步——
黑眼镜在解语花从他背上跃起的一刹,双手从胸前的背包里拔出两支UZI;
六只铜甲金尸被黑眼镜故意发出的声音吸引了半秒,便又追着解语花的动静,以恐怖的弹跳力从原地窜了起来,几乎和解语花同时‘飞’在半空中,像壁虎那样,一下就吸到了垂直的墙壁上;
黑眼镜的腰还没完全站直,双臂已经从身侧举起,横扫出两梭子子弹,擦着解语花的脚跟、铜甲金尸的头顶,强行将二者截开;
解语花的身形在空中挽出片片影花,重心失去平衡的瞬间,棍子便撑着他脚踩的墙壁,将他再次弹起,以一种牛B到妖孽的姿势,跃到了墙的另一边;
铜甲金尸受到黑眼镜的火力阻挠,有三只立刻调转方向,直接从墙上往他脸上扑,另外三只则是继续追在解语花身后,快的甚至超过解语花跃起的距离;
黑眼镜在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中,重复按卡笋-弹夹退出-送入弹夹-弹上膛-开枪的过程,身旁的弹壳如暴雨一般砸落,以一种牛B到妖孽的动作,一手沿着解语花移动的轨迹扫射,挡住紧追的三只铜甲金尸,一手将另外三只往他脸上扑来的粽子重新扫回墙上;
解语花的一根长棍犹如魔术棒,而他就像个精灵似的,极快的在墙壁上翻转跳跃,不见半点吃力,一眨眼就攀上去很高了;
黑眼镜的两把枪犹如无形的网,挥洒自如的在六只铜甲金尸不断变化的位置与角度上步步紧逼,远远的保护着那朵舞动的海棠;
吴邪和小花去四姑娘山夹喇嘛那一次,见他施展过这项绝技,当时惊得下巴都掉了,脑海里只能冒出“专业”这个词,如今再次目睹,且是双人合作形式,脑海里却什么词也冒不出来。
多少信任,才能对一颗颗贴着发梢飞过的子弹熟视无睹?
多少深爱,才能对一只只迎面扑来的怪物置若罔闻?
这一场短短几十秒钟,枪林弹雨中的自信笃定、行云流水中的骄傲无惧、生命交织中的激情表演,实在是,美的惊心动魄!
胖子看的目瞪口呆,张大的嘴再也没合上过。
吴邪短暂的恍惚过后,骇然惊觉,混战中还少了一个人,四下顾盼就看见趴在斜角墙上那只粽子,穿的喇嘛袍跟其它几个不太一样,定睛一看,靠他娘的,是闷油瓶!他轻轻拽了拽胖子,用手指了指,胖子嘴张的更大,吴邪都有点担心,他的下巴会不会脱臼。
搞不清万粽之王的气场究竟是强大到环境化、还是弱小到背景化了,反正上蹿下跳的铜甲金尸完全把他当成墙壁某部分,有一只竟然还用古董级老臭脚,踩着他的屁股跳到了对面。
接着发现,黑眼镜的火力掩护,其实有一定的规律性,他刻意将铜甲金尸驱散,逐只往闷油瓶那儿撵,而闷油瓶静默的蛰伏待机,在铜甲金尸靠近的一刹,闪電般的手起刀落,既快又准还特狠,铜甲金尸就这样不明不白被削了脑袋,吴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解语花安全抵达上层地面之后,吴邪和胖子就觉得,黑眼镜整个人都High起来了,周身压迫感极强的暴戾,全变得跟玩儿似的,低头找着打火机,跳Tap dance般的轻快游弋脚步,瞧也不瞧向他猛扑的铜甲金尸,右手吧嗒吧嗒点着烟,左手倒提枪管,由下往上扫了半梭子,把它赶到闷油瓶旁边。
那万粽之王则如同鬼魅、阒然无声从墙面‘长’出来,尸身喷溅出紫黑色黏液的一倏,他人已经飘开两米多远了,淡定的就像墙壁上的影子。
从粽子起尸到闷油瓶剿杀完毕,时间加起来没超过五分钟,吴邪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走出墙角,解语花把登山绳都垂好了。
胖子看吴邪欲言又止的模样,摆手道:“上吊还得喘口气,这事发生的太快,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来,你得等我组织组织语言。”
吴邪感慨万千,只差呕出一口老血,忽然觉得,小花那么爱黑眼镜还是有原因的,这俩人根本就是属于同类,他爱他和爱自己没什么区别,简直嚣张到爆血管!娘的,他娘的,真他娘的……
解语花先把黑眼镜拽上来,让他拉着绳子,自己站到了一旁,不住的用小手指捅耳朵,黑眼镜把绳子在腿上绕了几圈,往脚底下一踩,伸手将解语花拎到面前,掰过他的脸看了看,轻声问道:“怎么,碰到哪儿了。”
解语花还是在那儿卖力的左右轮流挖耳朵,表情有点小困惑,黑眼镜心里发了怵,捧起他的脸:“说话,伤哪儿了!”
解语花愣了愣,突然说:“啊??!”
其音量之巨大,把黑眼镜吓的都跳起来了,脚下的绳子瞬间松掉两圈,紧接着就听见地洞里传出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胖子凄厉的惨叫……
黑眼镜失笑的按住解语花的手,比划着告诉他:“弹道爆声震的,别弄,一会儿就好。”转头向洞底下喊:“胖爷,没事吧?”
胖子大怒:“操!瞎,瞎子,你他妈谋财害命啊?幸好还没爬多…哎呦~高!”
“嘿嘿,对不住啊胖爷,被媳妇儿吓到了。”黑眼镜笑的有点幸灾乐祸。
解语花揉着耳朵道:“炸的烫死了,什么都听不见,你用的多少口径的枪。”
“只是普通9×19巴拉贝鲁姆,空间有限,怕流弹伤到你,没敢用大的。”
解语花伸头看了看,眨眼一笑:“让黑爷破费了,我那些仇家要能有您一半儿的大方,我早就成筛子了。”
黑眼镜‘啧’了一声,颤着手一把掐住他的下颌,骂道:“你这张坏嘴!”低头亲了亲他笑的有点小贼的嘴角,贴在他唇上,用口形说:“我爱你,你知不知道?!除非我顶不住了……所以,你他妈的再敢胡扯这种爷不爱听的话,爷就操死你。”
费了几秒钟读取黑眼镜说的内容,解语花蓦然抬头盯着他,脸色阴了下来,没有之前那种一直很俏皮的表情了,接着又恢复了波澜不惊,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听到没!”黑眼镜皱着眉问,却在解语花张口欲言的一瞬,又封住了他的嘴,激烈凶狠的、带着生吞活剥的疯狂,另外,还有种种莫名后怕的酸楚和委屈,从心头皴裂的空隙涌出。
解语花几乎是在他吻到唇上的同时,伸出双手勒住他的脖颈,张开口吞噬了他所有焦虑和不安的情绪,微微闭上眼,呼吸中都是明明想念的快要发疯的气息,他从没这般失控的,不顾一切的只想要他把自己抱紧一点,再紧一点,俩人都像濒死之人捞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抱紧对方不肯撒手,唇舌恣意纠缠在一处,相互卷住不愿放开,急迫到战栗的吸吮渴求,恨不得把全身的骨骼都揉碎融在一起。
掌心抚过他的脸,三、四个月的时间,他竟然瘦了这么多,棱角分明的面颊变成刀削斧凿的犀利,从昨天到现在,他甚至还没来及好好看他一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面对他不知道的人,他为了他,独自承担了多少辛苦,忍受了多少寂寞。
解语花搂住黑眼镜的脖子,尽力克制耳朵里的轰鸣,平衡音量,用仍是很大的声音对他说道:“听到了,我以后肯定不说了。”
黑眼镜认真的注视着面前这个人,没有狠辣、没有狡诈、没有攻于心计、没有不择手段,神情严肃,大声回答他 “以后肯定不说了”,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让他忽然冒出了一种小九爷被小三爷附体的错觉;黑眼镜笑着叹了口气,低头在解语花颈侧,隔着衣物狠狠咬住他的肩。
解语花颤了一下,却没喊疼,倒是听见胖子的声音在大叫:“啊……”
然后胖子继续叫道:“眼睛,我的眼睛!我们共同见证了奇迹发生的时刻!”
他一扭脸,吴邪、胖子、闷油瓶三人,等间距站在大洞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和黑眼镜……
解语花坦然自若的朝他们笑笑:“噢,都上来了啊,那收拾完了接着下一层?”黑眼镜抱着他,信手缠卷着登山绳,解语花也没避讳,脑门磕在黑眼镜肩上,自顾自的又去挖耳朵。
黑眼镜就用下巴拨拉开他的手,呵斥道:“啧,说了别弄,等会儿就好了啊。”低头将微凉的脸颊敷在他耳朵上。
解语花骂了一声,双手环到他背后、从他背包侧袋里抓了几条巧克力,扭头抛给吴邪、胖子、闷油瓶,道:“垫垫肚子,不够的话他包里还有。”
“我说黑爷,要不咱哥几个先上去,等你们把事儿办完了再接着走?”胖子一脸淫笑的道。
黑眼镜咯咯直笑,换了一侧贴住解语花的另一只耳朵:“得,胖爷就是仗义,不过媳妇儿昨天给我充过电了,凑合还能挨挨。”
吴邪听了登时一怒,满嘴喷着巧克力屑,大骂:“我操!解大花,小哥亲我一下,你就说我们不要脸,原来你他娘的更不要脸!”
“我没说我比你要脸啊。”解语花哑然,满是无辜的看着他。
这下连胖子都乐了,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天真,你跟他两口子耍赖斗狠,还是棋差一招啊。”
吴邪囧的不行,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小花这厮太精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毕竟人家小九爷叱咤江湖的时候,他小三爷还在巴掌大的铺子里打游戏混日子。
“当初小哥的‘嫁妆’可是半个秦皇陵呐,黑爷置办了多少‘嫁妆’投奔咱家嘀花姑娘?”胖子贼眉鼠眼的问。
“放屁,秦皇陵的东西老子敢卖给谁?全他娘的堆在家里占地方。”吴邪一脸的愠怒:“他又要送张家古楼和狗日的青铜门,老子可没敢要,我操,又不是拆迁办和收废品的!”
黑眼镜把绳子捆好,放进解语花背包里,叹气:“我委屈雨臣了,就一个乾陵地宫加一座齐格郡王府,他都不爱在那儿住,改做拍卖行了。”
胖子嘴里喝的水‘噗’一下从鼻孔急喷而出,呛咳了半天,涨红着脸,摆手大骂:“瞎子,咳咳…你个直娘贼,呛死我了…靠!胖爷我这辈子算是长足见识了。”
黑眼镜拍了拍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你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他。”
“胖爷救命之恩,我还无以为报,回头你到我们家,喜欢什么只管兜箩挑。”解语花道,又转头对黑眼镜道:“我没说不爱住,但是从郡王府前门走到后门要一个多钟头,我有病啊住那儿。”埋怨的口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谁不知道胖子心里肯定点头如捣蒜,偏要假模假样的故作大方在那儿说“胖爷我是那种人吗,深厚的革命友谊岂能用明器来衡量,再说黑爷已经忍痛割爱,给了把好枪,咱可喜欢的紧。”
解语花和吴邪心知肚明的对视一眼,扑哧一笑,想了一想,道:“要不这样,哪天你又闲不住了,我叫瞎子带你跑一趟。”
胖子眼睛发亮,忙兴奋道:“好,这个靠谱!”顿了一下,又沮丧道:“只是请黑爷夹喇嘛的价钱,我他娘的不吃不喝都得先攒上三、五年啊?”
“当家的发话了,刀山油锅也得去,哪能要胖爷掏钱。”黑眼镜道。
胖子竖起大拇指:“黑爷真够爷们儿。”
黑眼镜笑笑,搓搓手掰了块巧克力,还没送进嘴里,就被一记猛烈的头槌撞的飞了出去,耳边炸响一声高分贝的咒骂:“手脏!”瞠目结舌之间,一块巨型巧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恶狠狠地塞进了他诧异的忘记合上的嘴里。
“咱家花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戾了点,黑爷您多担待吧。”胖子耸肩,十分同情的看向黑眼镜。
黑眼镜鼓着腮帮子,非常艰难的吞咽了一口:“没事,我很喜欢。”
笑闹休整了一番,几人绕开地上的大洞,走到楼梯边,胖子死活也不往前冲了,一个劲儿的怂恿闷油瓶和黑眼镜探路清障,沿着这条蜿蜒的楼梯,从他们摔落的顶层一直下到陷阱的下一层。
吴邪建筑学专业出身,对空间结构的变化有种本能的直觉,脑子里估算了一下陷阱的高度和塔楼的高度,便发现陷阱底部并不是他们目前所处塔层的顶棚,存放铜甲金尸的灯柱,升出地面的那一段落差是个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