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下三天后的清晨，快递员老周爬上单元楼天台取晾晒的雨衣时，一股混杂着铁锈与腐草的气味钻进鼻腔。天台角落的四个蓝色塑料水桶本该盛满消防储备水，此刻却有三个半敞着口，桶沿挂着湿漉漉的青苔，最东侧的桶盖被什么东西顶得微微翘起，缝隙里渗出的液体在水泥地上积成深色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
他踢开脚边的积水走过去，桶身冰凉的触感让指尖发麻。掀开盖子的瞬间，腐臭味陡然浓烈——水面漂浮着一层白色泡沫，泡沫下隐约可见深色的布料，像有人把湿透的棉被塞进了桶里。老周捏着鼻子伸手去拨，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皮肤，吓得他踉跄后退，水桶被撞得摇晃起来，水面浮出半只苍白的手，指缝里还缠着几根水草。
报警电话接通时，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警察同志……三单元天台……水桶里有个人……”
刑警队的李队赶到时，法医正在测量水桶水温。“3.5摄氏度，比正常水温低4度。”法医指着桶壁内侧凝结的白霜，“凶手可能用了冰块延缓腐败，现在冰化得差不多了。”
死者是名女性，蜷缩在桶底，双腿被透明胶带紧紧捆绑，脖颈处有明显的扼痕。技术科的小张在桶底发现了一枚模糊的鞋印，鞋纹里嵌着红色砂砾——这种砂砾只在小区西侧的拆迁工地出现过。
“死者叫林美娟，302室住户，离异独居，在附近的超市当收银员。”年轻警员小王翻着走访记录，“邻居说她三天前晚上还在楼下倒垃圾，之后就没再见过。”
李队盯着水桶旁的排水管，管口缠着几圈生锈的铁丝，铁丝上挂着一缕黑色长发。“天台平时锁着，钥匙只有物业和顶楼住户有。”他看向物业经理，“最近谁借过钥匙？”
物业经理调出登记本：“只有401的张磊，三天前说天台排水管堵了，要上去疏通。”
磊在小区门口的五金店修水管时被找到，他穿着沾着泥点的工装，听到林美娟的名字时，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我……我认识她，就住楼下。”他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但我没杀她啊，那天疏通完水管就下来了。”
“疏通到几点？”李队注意到他裤脚的红色砂砾。
“大概晚上八点……对，八点半。”张磊眼神闪烁，“我能证明，当时碰到了301的王阿姨。”
301的王阿姨证实了张磊的说法，但补充了一个细节：“他下来时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鼓鼓囊囊的，我问装的啥，他说都是疏通出来的垃圾。”
技术科很快在张磊家的储藏室找到了同款黑色塑料袋，袋子内侧检测出微量的氯仿残留，与死者口鼻处的残留物一致。更关键的是，张磊的工具箱里，一把扳手的凹槽里卡着半片蓝色塑料——与天台水桶的材质完全吻合。
审讯室的白炽灯照得张磊脸色惨白。当李队把水桶碎片照片推到他面前时，他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是她先骚扰我的。”张磊的声音嘶哑，“我离婚后带着女儿过，她总以各种借口来敲门，说我女儿吵到她，其实就是想找茬。那天我去疏通水管，她突然冲上天台，说要去法院告我虐待孩子，还说要让我在小区待不下去……”
争执中，张磊失手掐住了林美娟的脖子。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没了气。“我当时吓懵了，想着天台平时没人来，就把她塞进了水桶，又从工地搬了冰块扔进去，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
他以为自己处理得天衣无缝，却没注意到林美娟挣扎时，把他工装口袋里的一枚纽扣拽了下来，那枚纽扣顺着水桶缝隙滑到桶底，被青苔牢牢粘住——正是法医最后从桶底淤泥里找到的关键物证。
案子结的那天，暴雨停了。李队再次登上天台，四个水桶已经被移走，原地留下四个方形水痕，水痕里的积水倒映着蓝天，像四块破碎的镜子。
他想起法医的话：“人在水中浸泡超过72小时，皮肤会出现‘洗衣妇手’现象，指纹会模糊，但指甲缝里的东西，反而会嵌得更深。”就像那些试图掩盖的罪恶，无论藏得多深，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楼下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李队低头看向地面，排水口的铁丝还在，只是那缕黑发已经被雨水冲得不见了踪影。风穿过天台的护栏，带着潮湿的气息，仿佛还能闻到那股混杂着青苔与腐败的味道，提醒着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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