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色。
冷。这是我第一个清晰的感觉。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侵入我的身体，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皮肤。我试图移动手指，却发现它们僵硬得不听使唤。
"他醒了。"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努力聚焦视线，白色的世界逐渐有了轮廓——这是一个巨大的、被冰霜覆盖的地下空间。我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台的金属平台上，周围是各种闪烁着冷光的仪器。头顶上方，无数冰棱从天花板垂下，像是一柄柄倒悬的剑。
"能听到我说话吗？"那个声音近了。
我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一个银发老人站在我面前。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朵鲜红的玫瑰，与这个冰冷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眼睛——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像是融化的黄金，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和岁月沉淀的智慧。
"我...这是哪里？"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老人微笑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卡塞尔学院的冰窖。而你，年轻人，是我们最意外的发现。"
卡塞尔学院？冰窖？这些名词在我脑海中激不起任何涟漪。更可怕的是，当我试图回忆自己是谁时，迎接我的只有一片空白。
"我是谁？"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虚弱又跌了回去。
老人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他的手掌温暖得出奇："别急。根据你随身携带的证件，你的代号是'耶格尔'，中国国籍。至于其他信息..."他耸了耸肩，"一片空白，就像你的记忆。"
"您是谁？"我问道，感觉喉咙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希尔伯特·让·昂热，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他优雅地微微欠身，"不过在学校里，大家都习惯叫我昂热校长，或者直接叫校长。"
昂热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银质酒壶，拧开盖子递给我："喝一点，会让你感觉好些。"
液体滑入喉咙，像是一道火焰沿着食道燃烧而下。我剧烈咳嗽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血液重新开始在血管中奔流的感觉。
"谢谢。"我喘息着说，感觉好多了。
"不客气。"昂热收起酒壶，"现在，告诉我，你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试图在虚无的记忆中抓住任何片段，但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就像...我的人生是从睁开眼睛这一刻才开始的。"
昂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趣。不过别担心，这种情况在学院里不算太罕见。"他向我伸出手，"能站起来吗？我们离开这个冰窟，去个暖和点的地方聊聊。"
借助他的力量，我勉强站了起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病号服，赤着脚。地板上的寒气透过脚底直冲脑门，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昂热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跟我来。"
我们穿过迷宫般的冰窖走廊，沿途经过无数被冰封的奇怪物品——巨大的骨骼、刻满未知文字的石碑、甚至还有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胚胎的玻璃容器。每一件都散发着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这些都是...？"我忍不住问道。
"学院的收藏品。"昂热头也不回地说，"有些是文物，有些是标本，还有些是危险品。等你正式入学后，会有专门的课程介绍这些。"
"入学？"我困惑地问，"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怎么入学？"
昂热在一扇沉重的金属门前停下，输入密码："记忆会回来的，或者不会。但无论如何，生命总要继续，不是吗？"
门后是一部电梯。我们走进去，昂热按下上升键。电梯轻微震动后开始上升，透过玻璃外壁，我看到我们正在穿过层层叠叠的地下结构，每一层都像是某种高科技实验室与古老图书馆的混合体。
"卡塞尔学院表面是一所普通的私立大学，"昂热解释道，"但实际上，我们是专门培养混血种的地方。"
"混血种？"
"人类与龙族的混血。"昂热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你体内流淌着龙血，耶格尔先生。否则你不会在零下三十度的环境中存活超过一小时。"
电梯停在了顶层。门开后，温暖的空气夹杂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眯起眼睛——外面是一个宽阔的露台，远处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山脉和森林。
"欢迎来到卡塞尔学院。"昂热张开双臂，"你的新家。"
接下来的几天像是一场模糊的梦。我被安排住在校园边缘的诺顿馆旁边的一栋独立的小楼，据说是为"特殊学生"准备的。昂热指派了一位名叫古德里安的教授作为我的临时导师，他是个头发蓬乱、总是兴奋过度的老年人，说话时常常手舞足蹈。
"太不可思议了！"古德里安教授第一次见我时就大声嚷嚷，"一个完全失忆的混血种，出现在学院最机密的冰窖里！这简直是最棒的开学礼物！"
"曼施坦因教授认为应该先对他进行全面的血统检测，"旁边一位表情严肃的女士说，"确保他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别听曼施坦因的，他看谁都像危险分子。"古德里安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看看这孩子，眼神多纯净！就像刚出生的羔羊！"
我坐在沙发上，听着他们争论我的命运，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拍卖的商品。
最终，在昂热的斡旋下，学院决定暂时收留我，直到我的记忆恢复或查明身份为止。我被授予了临时学生身份，代号"耶格尔"成了我的正式名字。
"新学期还有三周开始，"昂热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告诉我，"这段时间，古德里安会教你一些基础知识。如果到开学时你的记忆还没恢复，我们会考虑其他方案。"
其他方案是什么？他没说，我也不想问。直觉告诉我，在这个看似优雅的校长背后，隐藏着钢铁般的意志和必要时毫不留情的决断力。
古德里安教授的教学方式和他的性格一样热情洋溢但缺乏条理。第一天他就抱来一大摞关于龙族历史的书籍，从四大君主讲到现代混血种社会结构，信息量大得让我头疼。
"最重要的是，"他指着书上一幅古老的壁画说，"记住我们是谁——龙与人的混血，我们继承了龙的力量，但选择站在人类这边。"
壁画上描绘着一群战士与巨龙战斗的场景。不知为何，那些战士的面容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在梦中见过。
"我属于哪个家族？"我问道，"如果我是混血种，应该有自己的血统来源吧？"
古德里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呃...这个嘛...你的血统检测结果很...特殊。校长认为在进一步确认前，最好先保密。"
"保密？对我自己也保密？"
"别担心！"古德里安拍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咳嗽起来，"等开学后装备部会给你做更详细的检查！现在，让我们继续学习言灵基础知识！"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卡塞尔学院的临时生活。白天跟着古德里安学习龙族知识，晚上独自在诺顿馆翻阅各种资料，试图寻找关于自己身份的蛛丝马迹。校园里人很少，大部分学生都还没返校，偶尔遇到的教职工都用好奇而警惕的目光打量我。
第七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我站在一片焦黑的战场上，天空是病态的铁灰色，大地上散落着巨大的龙骨和折断的武器。远处，一座青铜铸造的古城在血色的夕阳下燃烧。我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和愤怒，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在我背后说。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他/她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像是两轮小小的太阳。
"你是谁？"我问道，声音在梦境中显得异常遥远。
"你会知道的，当时候到来。"那个声音既像是耳语，又像是雷鸣，"记住，耶格尔不是你的名字，而是你的诅咒。"
我想向前走，想看清说话者的脸，但地面突然开始震动。远处传来龙吟般的咆哮，天空裂开一道血红的缝隙——
我惊醒了，浑身冷汗。窗外，卡塞尔学院的钟楼显示凌晨三点。我颤抖着打开台灯，发现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银色痕迹，像是鳞片的形状。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校园。
我跳下床，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听到有人急促地敲我的门。
"耶格尔！快开门！紧急情况！"是古德里安教授的声音，但比我平时听到的要紧张十倍。
我打开门，看到古德里安穿着睡袍，头发比平时还要乱，脸上写满了惊慌。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金发男生，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印有卡塞尔校徽的T恤和睡裤。
"这是芬格尔·冯·弗林斯，呃，七年级学生。"古德里安匆匆介绍道，"他要带你去地下实验室。校长命令。"
"发生了什么？"我一边问一边跟着他们往外跑。
"施耐德教授的实验出了意外，"芬格尔说，他的德语口音很重，"好像是关于一个龙族胚胎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校长点名要你去。"
"我？为什么？我对龙族几乎一无所知！"
芬格尔和古德里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芬格尔说，"校长认为你和这件事有关。"
我们穿过深夜的校园，警报声让整个场景显得更加诡异。远处，几辆救护车的灯光在闪烁。芬格尔带着我们来到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前，输入密码后，电梯直接下到了地下五层。
门一开，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中央是一个圆柱形的水槽，里面漂浮着一个篮球大小的、被血管状组织包裹的胚胎。水槽周围站着昂热、几位教授和医护人员。地上躺着一个人，正在接受急救——是施耐德教授，他的半边脸和手臂覆盖着可怕的烧伤，呼吸面罩上全是血沫。
"他来了。"昂热看到我，立刻走了过来。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着血迹，但表情依然冷静。
"校长，我不明白——"
"没时间解释了。"昂热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水槽前，"看那个胚胎，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看向水槽，那个奇怪的胚胎似乎在微微跳动，像是一颗心脏。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感和吸引力同时涌上心头。更奇怪的是，我右手掌心的银色痕迹开始发热。
"我...我不知道..."我艰难地说，"它让我感到恶心，但又...很熟悉..."
昂热的眼睛紧盯着我的反应："触摸水槽。"
"什么？这太危险了！施耐德教授已经——"
"触摸它，耶格尔。"昂热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命令。"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我缓缓伸出手，贴在冰冷的水槽玻璃上。
刹那间，世界爆炸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从胚胎中爆发，通过玻璃传导到我体内。我的视野被染成金色，耳边响起千万个声音的合唱。右手掌心的银色痕迹完全显现——那是一片完美的龙鳞形状。
水槽中的胚胎剧烈抽搐，然后突然静止。所有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血统共鸣..."我听到有人惊呼，"他在和胚胎共鸣！"
昂热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集中精神，耶格尔。控制它。"
但我无法控制。那股力量在我体内横冲直撞，寻找出口。我感到皮肤下有东西在蠕动，骨骼在重组。一种原始的杀戮欲望涌上心头，视线中的每个人都像是潜在的猎物。
"校长！他的瞳孔——"芬格尔的声音充满惊恐。
昂热的脸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中，他的黄金瞳比平时更加明亮："听我的声音，耶格尔。你不是第一个经历这个的人。控制它，否则它会控制你。"
我想回应，但喉咙里只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昂热突然拿出一把小巧的折刀，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的气味让我的意识短暂清明。
"喝下去。"他把流血的手掌按在我嘴上，"快！"
本能驱使着我舔舐那温热的液体。奇迹般地，体内的狂暴开始平息，龙血的力量逐渐变得可控。当我终于能重新思考时，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全身被汗水浸透，右手完全覆盖着银色鳞片。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昂热收回手，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他转向其他人："今天的所见所闻，都是SS级机密。明白了吗？"
众人点头，眼神中的震惊逐渐变为敬畏。
昂热扶我站起来，轻声说："欢迎回来，耶格尔。或者说...欢迎真正地醒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颤抖着问，看着自己正在慢慢恢复正常的右手，"我是什么？"
昂热的黄金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正是我们要一起寻找的答案。但有一件事已经可以确定——你不是偶然出现在学院的冰窖里的。"
他靠近我耳边，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你是被安排在那里的。而安排你的人，很可能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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