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小池子像一块被遗忘的镜子，倒映着满天星辰。诺诺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赤脚拨弄着池水，红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路明非站在三步开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绞着手指。

"过来啊，又不会吃了你。"诺诺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靠近，在距离诺诺半米处停下，犹豫着要不要坐下。

"坐。"诺诺拍了拍身边的石头，"脱鞋。"

"啊？"

"泡脚。水很舒服。"诺诺晃了晃白皙的双脚，水珠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路明非笨拙地坐下，解开鞋带。他的运动鞋已经旧得发白，袜子大拇指处还有个不显眼的小洞。他偷偷瞥了一眼诺诺——她今天穿了件华丽的红色连衣裙，虽不像平时那么张扬，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冰凉的湖水漫过脚踝，路明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诺诺轻笑出声："城里孩子就是娇气。"

"我、我不是..."

"开玩笑的。"诺诺仰头看向星空，"你知道人死后会怎样吗？"

路明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住了。诺诺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

"会变成荧光，落入巨大的漩涡里。每一粒光都是一个人的记忆，旋转着，混合着，最后分不清谁是谁。"她转头看向路明非，"很美，对吧？"

路明非不知该如何回应。月光下的诺诺看起来如此不同，眼睛里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他读不懂的东西。

"师姐...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诺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看了看时间："等礼物。"

"恺撒师兄的礼物？"路明非下意识问，"肯定很贵重吧...我猜现在你房间里已经堆满鲜花和奢侈品了..."

诺诺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你以为我是那种喜欢铺张浪费的千金小姐？"

"不、不是！我只是..."

"算了。"诺诺收起手机，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星空，"恺撒的礼物早就送到了。一条钻石项链，和我去年收到的那条差不多，只是石头大了点。"

路明非哑口无言。在他的认知里，钻石项链已经是想象力的极限了。

"我在等另一个礼物。"诺诺轻声说，"一个特别的人答应过我..."

夜风吹过池面，掀起细小的涟漪。路明非突然注意到诺诺的脚踝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伤过。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心疼——原来红发女巫也会受伤。

"路明非。"诺诺突然直呼其名，"当我小弟吧。"

"啥？"路明非差点从石头上滑下去。

"我说，当我小弟。"诺诺转过头，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随叫随到，任劳任怨，关键时刻能挡刀的那种。"

"但、但是..."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恺撒师兄的小弟不就是你的小弟吗？学生会那么多人..."

"不一样。"诺诺打断他，"恺撒的小弟是恺撒的。我要自己的。"

路明非的大脑飞速运转。这是某种测试吗？还是学生会招新的新手段？难道恺撒派诺诺用美人计来拉拢他？但诺诺看起来如此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为什么是我？"他小声问。

诺诺没有立即回答。她拾起一块扁平的石片，娴熟地打了个水漂。石片在湖面上弹跳了七下才沉入水中。

"因为你不属于任何地方。"最终她说，"就像我一样。"

路明非心头一震。他从未想过光鲜亮丽的诺诺也会有这种感受。

"我..."

诺诺站了起来，走到了小池中央。突然说道："我呀！想要鲜花，那怕一朵，也好。"

路明非站在边边，脑海中想起了当时路鸣泽给他的新咒语："Show， Me， The Flowers！（给，我，花）"

刹那间，远处的山脊线上，一连串火光冲天而起。下一秒，夜空中绽放出巨大的烟花。

"烟花！是烟花呀！"诺诺开心地大喊。

"烟花？也行吧！"路明非跑到诺诺身边，大声呼喊？

随后，夜空中绽放出巨大的烟花，不是寻常的彩色图案，而是简洁明亮的字母：

「No,No,Happy birthday!」

路明非目瞪口呆。烟花不是"诺诺"，而是"No,No"，像是某种亲密的昵称，又像是调皮的玩笑。更神奇的是，随着烟花的绽放，湖边的野花竟然在月光下纷纷亮起微弱的荧光，仿佛回应着空中的祝福。

诺诺的表情凝固了。烟花的光芒在她脸上流转，路明非惊讶地发现她的眼眶微微发红。

"妈妈的花..."她轻声说，伸手触碰最近一朵发光的野花，"她以前总说，生日就该收到花，真正的花，不是剪下来的那种。"

路明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点点头。烟花仍在继续，每一轮爆炸都拼出不同的花样——简单的笑脸，星星，最后是一轮小小的、发光的漩涡，如同诺诺描述的死后世界。

"礼物不是我等的那个人的。"诺诺突然说，"他失约了。这是备用计划。"她转向路明非，"但还不错，对吧？"

路明非猛点头："太棒了！这是...魔法吗？"

"或许吧"她顿了顿，"谢谢你，小弟。"

路明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这就被正式任命了？没有仪式，没有合同，就在这湖边的月光下？

"那个...师姐..."他鼓起勇气问，"如果我当你小弟...需要和恺撒师兄..."

"恺撒是恺撒，我是我。"诺诺的表情又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当然，你要是更想当学生会主席的小弟..."

"不不不！"路明非急忙摆手，"我当你的！只当你的！"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表白了。但诺诺只是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山间回荡。

"好！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陈墨瞳的人了。"她拍拍路明非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第一课——永远别让你的老大失望。"

最后一轮烟花在空中绽放，这次是一个简单的爱心，然后渐渐消散在夜色中。湖边的荧光花也慢慢暗淡下来，仿佛一场梦即将结束。

诺诺站起身，甩了甩脚上的水珠："走吧，小弟。该回去了。"

路明非慌忙跟上，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下山的小径蜿蜒曲折，诺诺走在前面，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师姐..."路明非犹豫地开口，"那个...生日快乐。"

诺诺没有回头，但路明非看到她抬起手，随意地挥了挥，算是回应。

这一刻，路明非突然明白了什么。诺诺要的不是钻石，不是奢侈品，甚至不是那些神奇的荧光花。她要的也许只是...有人记得真实的她。那个会讲述死后荧光，会在生日夜想念妈妈，会霸道地要求一个小弟的女孩。

而不是恺撒的女友，不是红发女巫，不是卡塞尔学院的传奇。

只是陈墨瞳。

路明非加快脚步，跟紧了他的老大。夜空如洗，星辰如钻，山间的小径上，两个人的影子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如同某种隐秘的舞蹈。

而在他们身后，湖边的野花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只有湖水中偶尔泛起的涟漪，还记录着这个不寻常的生日夜晚。

第10章：“No,No,Happy birth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