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御兽堂,安静得有点瘆人。宋晓凇这新官上任,感觉像踩进了冰窟窿,那些灵兽园的老油条看他的眼神,跟防贼似的。李长老人是关思过崖了,可这地方还是他老李家开的铺子,味儿没散。
“代堂主,您辛苦!”吴管事腆着张胖脸凑上来,笑得假模假式,递过块玉牌,“堂里大小事儿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瞧!”那玉牌里东西多得能淹死人,账本乱得像鸡挠的,摆明了是想拿杂活累死他。
宋晓凇没接茬,随手揣兜里:“吴管事,麒麟那边伤着元气呢,得赶紧想法子补回来,药不能停。”
“那必须的!”吴管事拍得胸脯啪啪响,“我这就去催丹房,最好的蕴神丹!加料!管够!”他转身就走,那眼神飘忽的,一看就没憋好屁。
宋晓凇没理他,直奔黑旋风的窝。这墨玉麒麟经过几天好吃好喝加丹药供着,精神头好多了,块头也回来了,就是身上几块鳞片的边儿还灰扑扑的,看人的眼神还有点惊弓之鸟的意思。
“咋样老黑?舒坦点没?”宋晓凇摸了摸它冰凉的鳞片。
黑旋风拿大脑袋蹭他手心,低低“哞”了一声,听着挺亲。
正说着,负责喂它的小徒弟陈小毛慌慌张张跑过来:“代…代堂主!不好了!黑爷它…它不肯吃今早新送来的药丸子!还把瓶子给掀了!”
嗯?宋晓凇眉头一皱。黑旋风最爱吃这补元气的蕴神丹,见着就跟见亲娘似的,今天闹哪出?他弯腰捡起地上滚落的丹药,龙眼大小,药香扑鼻,看着跟昨天的一模一样。
“昨天的药还有剩吗?”
“有有有!”陈小毛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
宋晓凇接过来,新旧两颗丹放掌心一对比——好家伙,双胞胎都没这么像!颜色、个头、味儿,分毫不差!
“老黑,新药咋不吃?”宋晓凇把两颗都递到它嘴边。
黑旋风凑近新药闻了闻,鼻孔猛地喷出两股带着火星子的白气,嫌弃地把头扭开八丈远。可等旧药递过去,舌头一卷就吞了,还美滋滋地打了个响鼻。
挑食?不可能!宋晓凇心里咯噔一下。他捏碎那颗新药,指头搓着粉末放鼻子底下使劲闻。温乎乎的草药味儿底下,藏着一丝比头发丝还细的甜腥气!这味儿…昨晚上那杯毒茶!戒律堂李老头身上!一模一样!
“柱子!死哪去了?”宋晓凇吼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赵德柱嘴里叼着半块灵果糕,连滚带爬冲进来。
“尝尝这个!”宋晓凇弹了点药粉到他嘴里。
赵德柱咂摸两下:“嗯…蕴神草,味儿挺正…等等!”他脸突然皱成苦瓜,“呕…后劲儿不对!像生锈钉子泡在烂桃核水里!是‘蚀魂蜜’!掺药里了!”
又是蚀魂蜜!还他妈下在黑旋风的伤药里!这摆明了是要这大块头的命,顺便把他宋晓凇刚捂热的代堂主椅子掀翻!
一股邪火直冲宋晓凇天灵盖!李老头的狗腿子,手都伸到麒麟饭碗里了!
“吴!管!事!”宋晓凇这三个字跟冰碴子似的,砸得空气都冷了。
吴管事颠颠儿跑回来,脸上还挂着那假笑:“代堂主,啥吩咐?”
宋晓凇捏着那颗毒丹举到他鼻子底下,眼神跟刀子一样:“这药,谁炼的?谁送来的?方子动没动?经了谁的手?给老子说!”
连珠炮似的逼问,砸得吴管事脸上的假笑稀碎。他眼神乱飘,嘴皮子哆嗦:“这…这丹房统…统一炼的…库房老李按规矩发…方子肯定没动啊…经手人…我得查查簿子…”
“查簿子?”宋晓凇往前一步,胸口那股子为麒麟、为小弟子憋的火气“噌”地烧起来!他想起戒律堂上那股神奇劲儿,这回不是瞎猫撞死耗子,是他自己憋着劲儿要试试!丹田里那股热乎气儿“呼”地顶到嗓子眼!
“看着老子!回话!”
四个字,不响,可带着股说不清的劲儿!宋晓凇身上金光一闪而过!吴管事感觉像被座看不见的山砸中了魂儿,腿一软,“噗通”就跪了!他脑子一片空白,对上宋晓凇那双能把人看穿的眼,嘴皮子自己就秃噜开了:
“是…是李长老的人!丹房老王头!他…他在药胚子里掺了兑水的‘蚀魂蜜’!药是…是我亲自去库房领的!也是我让手下小子把昨天的好药换了!我…我有罪!代堂主饶命啊!”他磕头如捣蒜,鼻涕眼泪糊一脸。
水落石出!宋晓凇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了!他冷冷盯着地上那摊烂泥,胸口那股“言灵”的劲儿没散,反而因为这次是他自己憋出来的,感觉更顺手了!像捏住了一颗刚发芽的小石头子——能砸人、能问话的石头子!
“来人!”宋晓凇声音冷硬,“把这姓吴的捆了!扔戒律堂去!把丹房老王头的炉子给老子封了!沾边儿的,一个别放过,全揪出来!”
方振和几个眼神清亮的灵兽园小伙儿立刻扑上来,把软成面条的吴管事拖死狗一样拖走。
宋晓凇走到黑旋风旁边,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老黑,放心,以后你的药,哥亲自验。”他又看向旁边激动得脸通红的陈小毛,“小毛,黑爷的吃喝拉撒,还有收药的事儿,归你管!有事直接找我!”
“是!代堂主!”陈小毛胸脯挺得老高。
事儿暂时了了,可宋晓凇心里一点没松快。李老头在崖顶关着,他撒的毒网还在堂里阴着呢。吴管事和老王头顶多是俩小虾米,后头有没有大鱼?那蚀魂蜜哪来的?
更关键的是,他刚才憋出来的那股“言灵”劲儿…现在脑子有点发晕,可又贼兴奋。这玩意儿是把双刃剑,得赶紧摸透了,变成他收拾这烂摊子的趁手家伙!
“李芸,”宋晓凇扭头对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记录官说,“帮我找找,所有讲‘嘴皮子能杀人’、‘说话带法力’这种歪门邪道的书,正经的、野路子的、甚至茶馆说书的段子,都给我划拉来!”
“明白。”李芸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
宋晓凇看着御兽堂深处那些还藏着鬼祟眼神的角落,攥了攥拳头。李老头的毒根得挖,御兽堂的规矩得立,而他手里这颗刚冒头的“言灵”小石子儿,就是他劈柴开路的第一板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