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晌午,我正跟老李叔在屋里唠嗑,琢磨着新堂口的规矩,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王大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都急白了:“佳啊!老李哥!不好了!俺家那头老黄牛,头晌还在南山坡吃草呢!俺就回家吃个饭的功夫,下晌去一看,没了!绳子还在树上拴着,牛没了!满山遍野找遍了,影儿都没有!那可是俺的命根子啊!”
王大爷急得直跺脚,眼瞅着就要掉眼泪。
“王大爷别急,慢慢说。”老李叔递过去一碗水,“牛绳是挣开的还是咋的?”
“不是挣开的!绳扣儿好好的!”王大爷灌了口水,“就…就好像有人把绳子解开了,把牛牵走了!可那地方偏,也没见着人啊!”
我跟老李叔对视一眼。这事儿透着邪性。
“点根‘问路香’吧。”老李叔说着,拿出三根特制的细香,香身比一般的颜色深些。
我接过香,在堂口前点燃,对着红堂单拜了拜,心里默念:“胡黄老仙家,弟子薛佳有事相求,家里王大爷丢了老黄牛,烦请老仙指明个方向去处。”
香点着了,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听”老仙的指点(行话叫“香通”)。脑子里先是乱糟糟的,慢慢地,浮现出南山坡的景象,然后视角像是被啥牵引着,往山坡后面更深的山沟里飘。那沟叫老牛沟,平时没人去,沟底有条小溪。画面定格在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坳里,老黄牛正蔫头耷脑地站在那儿。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像是只个头挺大的黄皮子(黄鼠狼),又像只火红毛色的狐狸,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眼神儿贼亮,带着点戏谑。
我睁开眼,心里有谱了。“王大爷,牛找着了,在老牛沟最里头那个山坳子里,藤蔓挡着,不好找。不过…不是人偷的。”
“啊?不是人偷的?那是啥?”王大爷和王大爷身后跟来的几个帮忙找牛的村民都愣住了。
“是山里有灵性的东西,”我斟酌着词儿,“可能是个道行不浅的黄仙儿或者狐仙儿,跟牛逗闷子(开玩笑),把它引过去了,倒不是要害它。”
“那…那咋整?俺们去牵回来?”王大爷又喜又忧。
“得去,但得讲规矩。”我看向老李叔。老李叔点点头:“带点供品,好言好语请人家高抬贵手。”
于是,我、老李叔,加上王大爷和几个胆大的村民,揣上几个白面馒头、一个煮鸡蛋、一小瓶白酒,直奔老牛沟。
到了那处山坳口,果然看到老黄牛被藤蔓缠着,正不安地甩着尾巴。我让大伙儿先别过去。我走到山坳前,对着里面茂密的林子,清了清嗓子,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这叫“搭话”):“山里的老仙家在上,薛门府小辈薛佳,给您见礼了!这牛是俺们屯子王大爷的命根子,干活儿下崽儿都指着它呢!知道老仙家您道行高深,跟它逗个乐子。烦请老仙家高抬贵手,放了这牛吧!俺们带了点心意,给您上供!” 说完,我把馒头、鸡蛋摆在干净的石头上,把白酒瓶盖打开,酒香顿时飘了出来。
山坳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过了大概一根烟的功夫,缠着老牛的藤蔓,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开了。老黄牛“哞”地叫了一声,自己溜溜达达地走了出来,走到王大爷身边,亲昵地用头蹭他。
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我对着山坳方向又作了个揖:“谢老仙家成全!”
王大爷搂着失而复得的老牛,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山林方向连连作揖:“谢老仙!谢老仙!回头俺给您上大供!”
回去的路上,我摸着口袋里剩下的几个铜钱(王大爷硬塞的“破财”钱),心里头琢磨,这山精野怪,有时候也讲个面子,办事儿,得按山里的规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