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刚擦黑,楼道里传来开锁的动静时,郭城宇正在厨房给砂锅换火。砂锅里炖着骨汤,咕嘟咕嘟的气泡顶开锅盖边缘,溢出些带着肉香的白汽,混着客厅暖黄的灯光,把整个屋子烘得暖洋洋的。
“回来了?”他回头时,池骋正好换完鞋,高大的身影带着点外面的凉气,往玄关的地毯上跺了跺脚。
“嗯。”池骋的声音有点闷,大概是跑了一天累着了,他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厨房。郭城宇刚要转身继续看火,后腰就被一双带着凉意的手圈住了,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把他半圈在怀里。
“干嘛?”郭城宇笑了笑,没挣开。池骋的下巴抵在他肩窝,呼吸带着点户外的风味,还有他惯用的那款雪松须后水的清冽。
“闻着香。”池骋的声音蹭着他的颈侧,有点含糊,“炖什么呢?”
“腔骨萝卜汤,你早上说想吃的。”郭城宇往砂锅里撒了点白胡椒粉,“再焖十分钟就能喝了,先去洗手。”
池骋没动,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了些,鼻尖在他颈后蹭了蹭:“不洗,就想抱会儿。”
这人有时候就像没长大的孩子,郭城宇早就习惯了。他抬手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指尖触到池骋手腕上那块有些年头的手表,冰凉的金属触感和他掌心的温度形成对比。“一身灰,蹭我衣服上了。”
池骋低低地笑了声,终于松了手,却顺手捏了把郭城宇的腰:“瘦了点,最近没好好吃饭?”
“哪有。”郭城宇转过身,正好对上池骋的眼睛。客厅的灯光斜斜地打过来,在他高挺的眉骨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底的疲惫还没散去,却带着点柔和的光。郭城宇伸手,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眼下的皮肤:“累坏了吧?下午看你朋友圈,好像去郊区了。”
“嗯,处理点事。”池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按了按,像是贪恋这点温度,“比预计的晚了俩小时,路上堵。”
“先去洗澡,汤好了叫你。”郭城宇抽回手,往他后背推了一把。
池骋洗完澡出来时,郭城宇已经把汤盛好了,还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餐桌上摆着两只白瓷碗,骨头上的肉炖得酥烂,萝卜吸足了汤汁,在灯光下透着半透明的粉。
“喝口汤暖暖。”郭城宇把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自己拿起勺子轻轻撇着油花。
池骋没说话,先喝了一大口,烫得微微皱眉,却还是咽下去了,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颈侧很明显。“舒坦。”他放下碗,看郭城宇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明天周六,不用早起吧?”郭城宇忽然问。
“嗯,歇一天。”池骋夹了块肉给他,“怎么了?”
“想跟你去趟超市,家里的牛奶和鸡蛋快没了。”郭城宇接住那块肉,放在碗里慢慢嚼着,“顺便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草莓,前几天看你好像想吃。”
池骋愣了一下,才想起前天晚上看电视时,随口提了句草莓季快过了。他这人记性不算差,但这种随口说的小事,自己转头就忘了,没想到郭城宇记着。
“行。”他应了一声,又往郭城宇碗里添了些萝卜,“多吃点,看你碗里没多少。”
吃完饭,池骋难得没去书房开电脑,靠在沙发上看郭城宇收拾碗筷。厨房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他侧脸的轮廓很清晰,动作不紧不慢,连洗碗布挂在挂钩上的角度都透着股规整劲儿。池骋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看多久都不腻。
他以前不是个爱待在家里的人,总觉得家里空荡荡的,不如外面热闹。直到郭城宇住进来,这个房子才像是真正有了烟火气。冰箱里永远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沙发上会搭着没叠的毯子,甚至连浴室的镜子上,偶尔都会沾着郭城宇洗完澡留下的水汽。
这些琐碎的、带着生活温度的细节,一点点填满了他过去觉得空旷的地方。
郭城宇擦着手出来时,看见池骋正盯着窗外发呆。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
“在想什么?”他走过去,挨着池骋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块。
“没什么。”池骋伸手,把他捞过来靠在自己肩上,“看雨呢。”
郭城宇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散成一片暖黄,远处的楼房亮着零星的灯。“下不大,估计后半夜就停了。”
“嗯。”池骋的手搭在他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画着圈,“以前我家那边下雨,我妈总说这种天气适合睡觉。”
郭城宇侧过头看他,池骋的下颌线绷得不算紧,难得露出点放松的样子。他知道池骋不常提家里的事,便没接话,只是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
客厅里没开大灯,只有电视屏幕亮着,在播放一部老电影,声音调得很低,像是怕打扰了这雨声里的安静。池骋的呼吸落在他发顶,带着刚洗完澡的清爽气息,郭城宇觉得眼皮有点沉,不知不觉就往他怀里缩了缩。
“困了?”池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
“有点。”郭城宇迷迷糊糊地应着,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双脚离开了地面。他下意识地搂住池骋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闻到那熟悉的雪松味,心里忽然很踏实。
卧室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池骋把他放在床上时,他还没完全醒透,眼睛半睁着,像只没睡醒的猫。池骋俯身,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动作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睡吧。”他低声说。
郭城宇嗯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没让他走。池骋愣了愣,随即在他身边躺下,被他顺势缠了上来。郭城宇的头枕在他胸口,手臂搭在他腰上,整个人几乎蜷缩在他怀里,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
池骋失笑,抬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他温热的头皮。郭城宇的呼吸渐渐均匀,大概是真的睡着了,眉头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太顺心的梦。
池骋低头,用指腹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他。
其实他以前挺怕麻烦的,尤其怕处理这些细腻的情绪。认识郭城宇之前,他觉得日子就该是风风火火的,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有人在怀里安睡的感觉是这样的——不是占有,也不是征服,而是一种踏实的归属感,好像漂泊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池骋搂着怀里的人,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觉得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地方,慢慢舒展开来。
他低头,在郭城宇发顶又吻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雨声里:
“晚安,城宇。”
怀里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像是在说“晚安”。
池骋笑了笑,收紧了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夜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长的夜,也会带着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