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拼图

周六的雨下得缠缠绵绵，从凌晨就没停过。池骋是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天光叫醒的，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带着点残留的温度。

他揉着额角坐起来，宿醉的后劲还没完全过去。昨晚跟几个朋友聚了聚，回来时已经快 midnight，郭城宇没睡，穿着睡衣在客厅等他，桌上摆着醒酒汤，温温的刚好入口。

“醒了？”郭城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纸张翻动的轻响。

池骋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窜。他走到卧室门口，看见郭城宇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画册，膝盖上摊着几张拼图碎片。阳光透过雨雾，在他身上笼了层柔和的白边，连带着沙发上散落的抱枕，都显得懒洋洋的。

“怎么起这么早？”池骋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窝，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郭城宇侧过头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不早了，快十点了。头痛吗？”他伸手，指尖轻轻按了按池骋的太阳穴，力道刚好能缓解些酸胀。

“还好。”池骋蹭了蹭他的侧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窗外潮湿的雨气，意外地让人安心，“拼这个干嘛？”

“前几天整理柜子翻出来的，想着没事做就拼拼。”郭城宇把手里的碎片递给他看，“还差几块就拼完了。”

那是幅星空图，深蓝的底色上缀着细碎的光点，已经拼得差不多了，只剩右下角一小块空白。池骋盯着看了会儿，伸手拿起一块碎片，琢磨了半天也没找到该放的位置，最后干脆把碎片往郭城宇手里一塞：“麻烦。”

郭城宇低笑出声，指尖在那块碎片边缘捻了捻，准确地嵌进了空缺处。“你啊。”他转过头，在池骋下巴上轻轻捏了一下，“去洗漱吧，早饭在厨房温着，是你爱吃的小笼包。”

池骋洗漱完出来时，郭城宇已经把拼图收进了盒子，正坐在餐桌旁看手机。桌上摆着两只青花瓷碗，里面盛着小米粥，小笼包冒着热气，旁边还有碟醋，是按池骋的口味调的，加了点姜丝。

“昨天回来没吐吧？”郭城宇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担心。

“没有，你煮的醒酒汤管用。”池骋坐下，夹起个小笼包咬了小口，汤汁烫得他嘶了声，却还是囫囵咽了下去，“那帮孙子灌我酒，下次再聚得换地方。”

“少喝点。”郭城宇给他盛了碗粥，“你胃不好，忘了上次疼得直冒冷汗？”

池骋没说话，默默喝着粥。他知道郭城宇是担心他，以前总觉得这种叮嘱啰嗦，现在听着，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这人脾气急，做事又冲，以前喝酒没少出过岔子，是郭城宇总在旁边替他收拾烂摊子，提醒他按时吃饭，天冷加衣，把他那些粗枝大叶的毛病一点点往回扳。

吃完早饭，池骋靠在沙发上翻财经新闻，郭城宇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哗哗的，夹杂着碗碟碰撞的轻响，像首琐碎的生活小调。池骋放下手机，看着郭城宇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也没那么难熬了。

他以前最烦下雨天，阴沉沉的让人提不起劲，要么窝在酒吧喝酒，要么一个人在家对着电脑发呆。但现在不一样了，家里有个人等着，有热乎的饭，有温吞的唠叨，连雨声都变得顺耳起来。

郭城宇擦着手出来，看见池骋盯着他看，挑眉道：“怎么了？”

池骋没说话，朝他伸出手。郭城宇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刚站定就被池骋拽进怀里。他跌坐在池骋腿上，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池骋牢牢按住了腰。

“别动。”池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沙哑的慵懒，“让我抱会儿。”

郭城宇的后背贴着池骋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家居服，带着温热的力度。他放松下来，靠在池骋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还有阳光晒过的皂角香。

“下午想干嘛？”郭城宇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池骋袖口的纽扣。

“不知道。”池骋的下巴在他颈侧蹭了蹭，胡茬有点扎人，“看电影？”

“好啊，你选片。”

池骋选了部老片子，黑白的画面，舒缓的节奏。两人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条毛毯，郭城宇靠在池骋怀里，池骋的手臂圈着他的腰，偶尔低头，能看见郭城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电影放到一半，郭城宇的手机响了，是工作上的事，他起身走到阳台去接电话。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他背对着客厅，声音压得很低，偶尔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划着玻璃上的水汽。

池骋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以前总觉得自由最要紧，天南海北地跑，无牵无挂。可现在他才发现，被人牵挂，有人等你回家，是件多么踏实的事。

郭城宇挂了电话进来，看见池骋盯着他笑，有点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池骋朝他招手，“过来。”

郭城宇走过去，刚弯腰就被池骋拽着衣领拉了下来，一个带着点凉意的吻落在他唇上。不深，却很缠绵，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郭城宇闭上眼，抬手按住池骋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窗外的雨还在下，屋里的光线昏昏暗暗的，只有电视屏幕还亮着，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良久，池骋才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呼吸有些不稳：“晚上想吃什么？”

郭城宇的脸颊有点红，喘着气说：“你做的番茄牛腩。”

池骋低笑：“行，我去买菜。”

“雨太大了，别出去了，家里有菜，我做就好。”郭城宇按住他要起身的动作，“你乖乖待着。”

池骋看着他转身走进厨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雨天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靠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还有郭城宇偶尔哼起的不成调的小曲，心里一片柔软。原来幸福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就是这样一个雨天，两个人，一顿饭，一个吻，就足够了。

雨还在下，但他知道，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再漫长的雨季，也会有放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