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瓣上的笑脸还未散尽，周小棠左眼的白痕突然发烫。不是灼烧感，是像有细小的齿轮在皮肉下游动，顺着血管的走向爬到太阳穴，在那里凝成微型漩涡，漩涡中心浮出半枚齿轮，数字是“722”，边缘渗出淡金色的液体，滴在衣领上便化作细小的槐花。
“他还在意识的缝隙里。”新怀表的表盖自动弹开，星屑在表盘上拼出红棉镇的地图，所有消失的锚点位置都亮着微光，其中钟楼的旧址最亮，光芒里浮出722号的单片眼镜，镜片反射出左眼的白痕，“拒绝连接不代表彻底切断，那些被你记住的碎片，会成为他最后的寄生体。”
父亲掌心的星屑突然紊乱。新怀表的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表盘上浮现出被忽略的画面：每个平行世界的“周小棠”在自由生长时，左眼都有淡淡的白痕，只是她们从未察觉，白痕在午夜十二点会渗出金色的液体，在枕边拼出“722”的字样，像句无声的召唤。
周小棠的怀表突然飞向钟楼旧址。新长出的小槐树剧烈摇晃，枝干上的银色手链化作星屑，与怀表的星屑融合，在半空组成完整的齿轮组，齿轮转动的声音里混着722号的低语：“你以为的‘不’，其实是新的‘是’——你记住了我，就永远成了我的容器。”
地面的土壤再次裂开。这次钻出的不是红色根须，是无数个戴单片眼镜的虚影，每个虚影的左眼都嵌着红金晶体，晶体里浮着不同时间线的“周小棠”，她们的白痕正在扩大，吞噬掉整个瞳孔。最前面的虚影走向周小棠，露出与她相同的面容：“我们都是722号的分支，你只是还没承认。”
父亲突然将新怀表按在小槐树上。表盖与树干接触的瞬间，树皮浮现出反制程序的代码，代码里藏着父亲的补充记录：“意识寄生的弱点是‘主动遗忘’，但遗忘会让所有碎片失去意义——真正的解法，是带着记忆对抗记忆。”
周小棠的左眼流出金色的泪。泪滴落在虚影的镜片上，镜片突然炸裂，露出里面的意识碎片：那是722号作为普通观察者时的记忆——他曾偷偷给被囚禁的意识碎片递过槐花，曾在记录死亡画面时闭上过眼睛，曾在成为看守前，在自己的机械义眼里刻过“不”字。
“他也在反抗自己的程序。”周小棠抓起地上的齿轮碎片，背面的“不”字与虚影镜片的碎片拼合，组成完整的槐花图案。所有戴单片眼镜的虚影开始透明，她们的左眼白痕里飞出白色的根须，缠向小槐树的枝干，根须上的槐花正在凋谢，露出里面的齿轮核，核上的数字是“0”，与周小棠的怀表完全一致。
怀表的星屑突然组成新的代码。这次不是反抗指令，是所有意识碎片的记忆集合：有722号递槐花的犹豫，有“周小棠”保护碎片的决绝，有父亲写下反制程序的挣扎……这些记忆在半空凝成白色的光茧，将齿轮组包裹其中，光茧里传出齿轮崩裂的脆响，像某种枷锁正在破碎。
小槐树的枝干上开出白色的花。花瓣上印着最后的画面：722号的完整意识在光茧中微笑着挥手，左眼的机械义眼化作星屑，融入每个“周小棠”的白痕，白痕从此不再渗出金色液体，只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枚温柔的纪念章。他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藏在槐花的香气里：“原来被记住的，不止是看守。”
地面的裂缝彻底合拢。戴单片眼镜的虚影全部消散，只在土壤里留下无数个齿轮形状的坑，坑里长出细小的幼苗，幼苗的叶片上印着“722”和“0”的重叠编号，边缘沾着金色的泪滴。
父亲的新怀表恢复正常。指针顺时针转动，表盘上的平行世界画面里，“周小棠”们的左眼白痕依然存在，但她们学会了对着白痕微笑，有的甚至在白痕旁画了朵槐花，像在与自己的记忆和解。
周小棠捡起光茧里的齿轮残骸。残骸已经变成普通的木头，上面刻着行新的字：“记忆是双向的寄生，你困住了我，我也成全了你。”她将木头埋进小槐树的根部，埋土时发现土里有无数个细小的“不”字，都是各个时间线的“周小棠”埋下的，像片沉默的森林。
离开红棉镇时，小槐树的槐花落在周小棠的肩头。左眼的白痕不再发烫，只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颗藏着故事的星星。怀表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所有平行世界的“周小棠”发来的同步信息：“我们的白痕在发光，像在说‘你看，我们都记得’。”
周小棠笑着回复：“记得，但不被控制。”
风穿过新绿的街道，槐花的清香里混着齿轮转动的余韵，只是这次不再诡异，像段被接受的过往。她知道722号的意识或许永远不会彻底消失，就像左眼的白痕永远不会褪去，但这些记忆不再是枷锁——它们是所有选择的证明，是反抗与温柔并存的证据。
远处的天边，夕阳正落在钟楼旧址的方向，给小槐树镀上金边。周小棠的影子在地面拉长，左眼的位置有个小小的光斑，光斑里浮着半枚齿轮和一朵槐花，像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
她摸了摸左眼的白痕，继续往前走。真正的自由，或许不是彻底摆脱记忆，而是带着所有的记得与不记得，依然能选择成为自己——成为那个会对齿轮说“不”，也会为槐花停下脚步的周小棠。
小槐树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摇晃，叶片上的编号闪了闪，像在说：“被记住不是坏事，只要记得的人，永远握着选择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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