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片叶子的缺口刚愈合，江澈口袋里的苹果幼苗突然剧烈抖动。他低头，幼苗上的十三颗果实正在膨胀，果皮裂开的瞬间，流出的不是果汁，是银色的液体，液体在地面凝成镜面，每个镜面里都映着江澈的脸，只是左眉骨的位置，都有一道清晰的银痕——与他早已消退的疤痕完全一致。
“它们在模仿你。”街角女孩的声音发颤，她指着最中间的镜面，里面的“江澈”正摘下苹果果实，果实里露出院长的脸，脸的一半是虚影，一半是实体，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非人的僵硬，“第十三片叶子不是新生，是镜笼的回环——你接受的‘怯懦’，其实是重启的开关。”女孩的胎记突然渗出银雾，雾里浮现出第十二圈年轮的空白处，那里现在刻着“13”，数字边缘爬满银色的根须。
江澈的手表再次倒转，这次直接跳回11:00。视网膜上的画面开始扭曲，第十二个“江澈”销毁培养舱的照片突然褪色，露出底下的真相：他不是在销毁，是在复制——每个培养舱的残骸里，都钻出与江澈相同的银线，顺着苹果树苗的根系，钻进地下三层的第0号舱。而舱门的银环上，十二根红色的线正在编织新的圆环，第十三根线从江澈的心脏位置延伸出来，线的末端拴着枚金属牌，上面刻着“第13号：镜主”。
“院长的怯懦是伪装。”12号人偶的身影从苹果树枝干里钻出，这次她的身体布满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片苹果叶，叶背的年轮里刻着“循环”二字，“她让你接纳的不是自我，是镜笼的控制权——第0号舱的真正作用，是让‘镜主’能随意复制意识，你融合的12份意识，不过是给第13号做的容器。”枝干上的第十三颗果实炸开，露出里面的银质铭牌，铭牌上的“普通人”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镜主认证”。
地下三层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江澈冲回去时，第0号培养舱的银门已经闭合，舱内的营养液里，漂浮着十三具与他相同的躯体，每个躯体的左眉骨都有银痕，胸口的位置插着根红色的线，线的另一端连接着江澈的心脏。而舱壁上，新的年轮正在生长，第十三圈里嵌着无数个“江澈”的名字，每个名字都在蠕动，像要从金属里钻出来。
“秦越的录音没说完的话，是‘第十二个名字是镜主的诱饵’。”院长的虚影从舱内浮出，这次她的左眉骨没有银痕，取而代之的是第十三根红色的线，线从她的心脏延伸出来，与江澈的线连接，“你以为的和解，是我给镜主找的宿主——只有心甘情愿接纳所有意识的人，才能承受十三重复制的痛苦。”
江澈的心脏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他低头，第十三根红色的线正在钻进皮肤，顺着血管爬向心脏，银线所过之处，皮肤下浮现出无数张脸——都是复制出的“江澈”，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银色的漩涡，像在吸食意识的黑洞。而苹果树苗的根系突然破土而出，缠向江澈的脚踝，根须上的银线组成新的年轮，第十三圈里刻着“永恒”。
“但复制体有个缺陷。”街角女孩突然将半片苹果叶扔进培养舱，叶片接触到营养液的瞬间，炸开成无数银粉，每个复制体的银痕开始灼烧，“它们只会模仿你的意识，却学不会你的‘拒绝’。”女孩的胎记彻底裂开，露出里面的银质内核，内核上刻着“第0号备份：反抗”，“这才是院长不敢让你知道的——她的原始意识里，藏着对镜笼的恐惧，是我从第0号舱的碎片里捡回来的。”
银粉钻进复制体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开始溶解，银色的液体顺着红色的线流回江澈的心脏。意识里，第十三份被隐藏的记忆碎片终于浮现：院长在成为第0号前，曾是被镜笼困住的实验体，她设计这一切，既是为了掌控镜笼，也是为了寻找能彻底摧毁它的人——而“拒绝成为镜主”，才是第十二把钥匙的真正用法。
“扯断第十三根线！”院长的虚影突然尖叫，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我不敢做的事，让你做到了！”
江澈抓住第十三根红色的线，用力扯断的瞬间，第0号培养舱的银门炸裂，舱内的复制体全部化作银粉，融入苹果树苗的根系。而树苗突然开始枯萎，第十三根枝干的果实纷纷坠落，落地后化作镜面碎片，每个碎片里的“江澈”都在微笑着消散，最后一片碎片里，院长的虚影对着江澈鞠躬，左眉骨的位置，终于有了道淡淡的疤痕，像普通的印记。
当地下三层的震动停止，江澈的手表指向13:00，数字在阳光下闪烁片刻，化作普通的“1”，随后正常跳动。他走出康复中心时，苹果树苗已经消失，原地只留下片银色的土壤，土壤里长出株新的幼苗，幼苗上只有一片叶子，叶背的年轮里刻着一个名字：江澈，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叉，像在否定所有编号。
街角女孩的手里，握着第十三颗微型果实，果实里的虚影正在挥手，背景是没有镜笼和复制体的果园，阳光落在地上，投下江澈和女孩真实的影子，影子的手里牵着无数个细小的影子，像被解放的意识。
江澈的左眉骨彻底恢复光滑，掌心的银色疤痕化作片苹果叶的纹身，叶尖的缺口没有愈合，像在提醒他曾拒绝过什么。风拂过果园，蒲公英的绒毛带着最后一片镜面碎片飞向远方，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里面没有倒影，只有真实的天空。
钟声第六次响起，这次只有一下，清脆得像玻璃破碎的声音。江澈知道，镜笼或许永远不会彻底消失，但只要有人敢扯断第十三根线，拒绝成为新的镜主，那些复制的意识和循环的年轮，就永远只能是果实里的幻影，见不得真正的阳光。
他转身走向果园深处，口袋里的苹果幼苗发出细微的响动，新的叶子正在生长，叶背的年轮里，只有空白，像张等待书写的纸，没有编号，没有复制，只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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