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陆绎

【一梳梳到头，相约到白头。二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永无悔】

陆绎羲禾！！！

一滴，两滴，冰冷的雨水打在脉搏微弱的羲禾脸上

陆绎羲禾！！！

越来越近的呼唤声，是她最为熟悉的声线，无知无觉中，羲禾轻微弯起了嘴角

陆绎羲禾！！！

一声暴喝，硬生生将羲禾震醒

羲禾（永安殿下）陆……文……渊

微启双唇，气若游丝，数米之外，陆绎突然心尖一颤

陆绎羲禾！！

认准方向，他坚定不移地朝那走去，羲禾拼命呼吸着，她想最后再看一眼对方

陆绎羲禾！！羲禾！！

文渊，别急，慢慢来，我就在这里

睫毛微抖，羲禾调动全身力气只为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睁眼，可能是心灵感应生效了，低头之时，羲禾恰巧对上了陆绎仰视的眼神

羲禾（永安殿下）文……渊

陆绎羲禾，你别动

陆绎皱眉提气，纵身上树，将人牢牢箍进怀里，坐到了她的旁边，冰冷僵直的身子在接触到那股热源后极小幅度地一缩，羲禾嘴角弧度逐渐明显，控制着手指勾上男人的衣摆，她又低低喘了口气

羲禾（永安殿下）文渊……怎么来了？

陆绎慌乱无措地抱紧了她，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语气里满是显而易见的焦虑和不安

陆绎如果我不来，你该怎么办？！

羲禾轻抬下巴，尽量让自己靠近他的耳朵

羲禾（永安殿下）文渊，我要食言了，我恐怕没有机会为你弹奏《桃夭》……

陆绎显然了解了她的现况，急急摇头否认

陆绎你瞎说什么呢！！

陆绎眼底满是血丝

陆绎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的命不用你来换！！

羲禾（永安殿下）我心甘情愿的

说完，猛地咳出一口黑血，她咳了一声，带起胸口震动

陆绎羲禾！！

陆绎不再多想，伸手解下自己手腕上的琴弦替她带上

陆绎这个手绳送给你，我娘的遗物，我视之如命，只因为我当它是个念想，现在我把这个念想送给你，你必须要好好珍惜

一字一句，如泣如诉

陆绎手绳送于你，就是不准你死

如果羲禾也死了，这根手绳的意义就太沉重了，羲禾的视线在腕间固定

羲禾（永安殿下）文渊，我想看看你

羲禾就着男人的力气坐起了身子，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羲禾（永安殿下）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嘴角的血迹缓缓流下，又是一阵凉风吹过，两人散落的发丝顺着同样的方向摇曳，她有什么资格去说他呢？

她手指微动，陆绎便会意地将她的手捧到自己脸旁，羲禾顺势抚摸

羲禾（永安殿下）不过，文渊就算是头发散了，也依旧好看，耀眼得像颗星星，好看得像谪仙……

话音未落，放在陆绎脸颊上的手无力滑落，连着手绳，滑进了他的手心里

陆绎羲禾！！羲禾！！

陆绎疾步匆匆地将只剩一口气的羲禾抱回木屋，看着她褪去血色的苍白面色，脸色溢出担忧，嘴上鼓励着她，为她争取所有生的机会，可事实上他心中一点把握都没有，他也不知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片刻之后，众人闻讯赶来

此时，袁今夏已经泣不成声，上官曦也湿润了眼眶，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白天还在跟他们嬉笑玩闹的羲禾就是现在躺在床上面色发灰的人。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羲禾又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

陆绎的爱是极其有分量的，而且这样的分量其实对于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过于沉重，沉重到很少人有人能去扛得住，承得起，因为他的人生太沉重，所以他的情感只会更加沉重。而他现在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不再是那个盛气凌人的陆佥事，不再是那个胜券在握的锦衣卫，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八岁那年，目睹母亲在自己眼前倒下时的彷徨恐慌与无助

羲禾对于陆绎，是不可或缺，是治愈，是融化寒冰、重塑世界、痊愈伤口的过程，因为只有羲禾能做得到，只有本身美好的人，才能足以去温暖陆绎孤独的灵混，才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把那个人拽出深渊，才有那个能力去撑起他残破不堪的世界，修复他支离破碎的心，而这一切，真的只有羲禾能做得到，所以这个人只能是羲禾。那陆绎爱上羲禾的表现有是什么？最关键的，就是“乞求的吻”。他陆绎多少次在生死边缘，都不曾相信过神佛，都不曾放下过自尊心与傲气，都不曾去对不切实际的祈祷和寄托抱有任何幻想，他有的只有他自己，要么生，那是命，要么死，那也是命，可对着这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他的心滴出血，眼眶溢满是他的乞求，乞求他的女孩能活过来，乞求上苍的赐福，乞求命运的怜悯，这个实实在在的吻，是他所有的爱，是他对命运的妥协，是他卑微的退让，是他交出的原则和信仰，是他陆绎穷其一生可能都不会做的事，却为了这个女孩，向着他从不相信的神佛乞求，他无能为力，他孤立无援，到底该如何才能救回他的珍宝，所以他只能做着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自己都觉得愚蠢的事，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羲禾，求你，求你留下，求你，求你留在我的世界里，我陆绎从不信神佛，可是这一次，求你，让她醒过来”

陆绎退到了一边，心中忐忑不安，逐渐浮现在了面上，眼神一刻都没有从羲禾的脸上移开，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等待命运给他一个结果，等待他的乞求被神佛听到，等待上天把他的女孩还给他

谢霄林大夫，怎么样了？

林菱我会尽力的，我先给她配点药

尽力而为，这句如此不确定的话语，犹如一颗巨石压在陆绎的心里让他喘不过气，让他的眉宇间布上阴霾。原本以为他陆绎什么都能面对，于生死，他更是比多数人理解的更透彻更深层，可他却无法面对，面对她的生死

陆绎一言不发，再也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心疼，不安深深笼罩了他整颗心

她起身，看向盯着羲禾目不转睛的陆绎

林菱陆绎，借一步说话

林菱的话，让他涌上了不好的预感，似乎已经肯定了他心中所有的猜测和不安。这时被林大夫叫出来单独相谈，说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又怎会不知，眼神渐渐放了空，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魂魄，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躯壳

他爱她，很爱，他这条不重要的命，她愿以她最珍贵的一切来换，他就此心中只爱她，只有她，只剩她。他陆绎什么都可以输， 性命都可以不要，可唯独羲禾，他输不起

此时的陆绎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式地完成着动作和指令，走到了林大夫跟前，他有心理准备，知道她即将说出的内容

林菱以羲禾如今的情形，想要她起死回生，除非有奇迹发生

一字一句，仿佛千斤般重量的刀子，一下一下地扎进陆绎的心里，那颗原本就伤痕累累以为不会再痛的心，现在却痛到他几近失去呼吸的力气，脑子像是被猛击过后般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那，定定地看着前方，他无法接受，当“无力回天”这句话从林大夫嘴里说出时，他竟然觉得自己快要无法承受“失去她”所带来的痛。在没有她的世界，他将再无留恋，失去她的世界，已经崩溃瓦解，一切就像是停摆了，他就如同永远的被留在了寒冬，不知春暖，不知夏炎，不知秋去，只剩下冰冷的自己和一颗不会再跳的心而已。陆绎转头看着羲禾奄奄一息躺在那，越看越心疼，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仿佛在尝试接受这件事

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才能把你留下？才能让你完好无损的回到我的身边？我还能做什么？比之前“喜欢”的时候，更加的用心，更加的坚定，更加的笃定，更加步步为营，这次她哪里都不能去，她哪都逃不了，她只能在他身边，只能是他

陆绎的爱是自己自身完全的失控的过程，当他选择违背自己之前所有的原则，选择违反自己所有的习惯，选择推翻自己所有的喜好和设想，把所有的标准都定成了羲禾

陆绎的情感如细水长流，看似淡却又无比的深，他没有一见钟情，风风火火的爱恨情仇，却有着滴水穿石的毅力，聚沙成塔的坚持和海纳百川的包容力

因为羲禾，他变成了如此真实又完整的陆绎，为她生出血肉，又为她支离破碎

丐叔药来了药来了

丐叔的声音由远及近

陆绎我来吧

陆绎上前一步，强硬地从丐叔手中夺过药碗，径直绕过他人坐到床边

袁今夏双眼泛红地蹲在一边，帮忙将羲禾的下颚微微按住，一手拿着帕子，擦拭漏出来的药水

谢霄抽着鼻子，显得可怜巴巴

全屋人的在翘首以盼着，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事与人违，他们只等来了羲禾皱紧双眉，浑身发抖

陆绎羲禾？

陆绎即刻停止了喂药的动作

陆绎林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林菱这一贴药是我用七种毒草而制，毒性甚大，千安喝下后，药性发作会让她血流减缓，心脉恢复正常，但全身会如入万年冰窟。究竟能不能撑过来，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谢霄林大夫，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啊？!

几人追问着林菱离去，上官曦与丐叔对视一眼，也保持缄默地离开，袁今夏看了看陆绎的脸色，瘪着嘴恋恋不舍地跟着退下

不大的房间里，此时只剩陆绎羲禾二人，他满目哀伤，想将她深深刻在心尖

我陆绎，从来不信神佛。可如今，我乞求，乞求神佛显灵；我乞求，乞求我心爱之人能醒过来；我乞求，乞求上苍能赐福于她

凄然悲凉间，陆绎缓缓俯身，将吻珍重地落在羲禾额间，许是感受到额头传来的温度，带着她向往的温柔与疼惜，鼻间还萦绕着心中之人特有的气息，安抚了她原本因毒发的焦躁与不安，让羲禾渐渐平复了下来

羲禾，求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我的眼前，就在我的心中，就在我的世界里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可无论如何漫长的黑夜，黎明也总会来临

林菱万幸，命保住了

听着林大夫的话，陆绎原本黯然地眼中瞬间燃起光亮，眼里全是光彩，闪闪发光，神采奕奕，仿佛死去的灵混又重新活了过来，灵魂似乎终于在听到她得救的刹那间回到了身体里，心里的黑暗又被瞬间点亮，她得救了，羲禾得救了，他的卿卿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