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甲板上的风裹着咸腥味，我贴在铁皮夹缝里，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韩兆站在月光下，西装裤管扫过甲板裂缝里的青苔。他手里那截铁链垂在地上，一端连着个锈迹斑斑的锁扣。
我认得那铁链。
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码头集装箱后面，三个穿黑袍的人押着个戴镣铐的女人。女人脖颈处有道淡青色纹路，和陈海临终时浮现的一模一样。铁链就拴在她脚踝上，每走一步都发出和现在一样的拖地声。
扳手硌得掌心发疼。地图被攥出折痕，铅笔画的地下室结构图里，"祭坛"两个字洇开了墨点。陈海咽气前说地下三层有东西要给我看，可现在韩兆像块生锈的锚，死死钉在通往楼梯间的必经之路上。
货轮忽然晃了一下，缆绳断裂的巨响从船尾传来。我缩进阴影深处，看着韩兆抬头望向桅杆。他后颈露出半截青灰色胎记，形状像个月牙——这细节我记得太清楚了。当年审讯室咖啡渍留在他领口的位置，和现在衬衫第三颗纽扣的距离分毫不差。
"你果然比我想象得有趣。"
他的声音混着海浪声飘过来。我盯着他皮鞋尖，那里沾着片暗红色布料，像是从陈海外套上扯下来的。扳手握得更紧了些，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冒充沈知微的怪物黑血，黏腻的触感让我胃部抽搐。
韩兆突然转身朝楼梯间走去。铁链拖过甲板，在月光下划出蜿蜒的银线。等脚步声消失在舱口，我摸着货柜边缘往前挪。陈海的手表还在他腕间，表面裂纹组成的图案，恰好是祭坛法阵的简化线条。
穿过最后一排货柜时，我瞥见集装箱缝隙里透出幽蓝的光。三具冰冻尸体躺在防潮垫上，女尸嘴角咧开的角度和刚才冒充沈知微的怪物完全一致。她们脖颈都有相同的手术缝合痕迹，像是有人从里面取出过什么东西。
潮湿的台阶泛着幽绿苔藓，墙上血符随着脚步明灭。转角处有道新鲜的皮鞋划痕，和陈海常年握枪形成的茧子摩擦地面的纹路吻合。空气里飘着腐朽与香灰混合的气味，让我想起白霜古书阁里那些发霉的祭祀卷轴。
第七道门前挂着铜铃，轻轻一碰就发出沙哑的嗡鸣。门缝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地面汇成扭曲的符号。我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凉得不正常——这不是血，是汞。当年母亲实验室就有这种用来占卜的汞池。
推开门时铁链声响骤然放大。祭坛中央立着个青铜吊坠，"H.Z.09"的刻痕深得发亮。韩兆站在法阵边缘翻动一本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哗啦作响。
"你以为这双眼睛是天赋？"他抚过法阵凹槽，石壁渗出黑色液体，"分明是你母亲用你当实验品！"
后脑突然刺痛，死者之眼开始异动。我看见实验日志第37页浮现出血字，那是母亲的字迹："若林深觉醒，务必销毁H.Z.系列样本"。陈海临终前脖颈浮现的淡青纹路，此刻正在法阵边缘闪烁。
"陈海临死前说'别信韩兆'"，我往前迈了一步，扳手擦过韩兆耳际带出血珠，"看来他早知道你的把戏。"
韩兆笑容凝固，袖口闪过金属寒光。他突然揪住我衣领："二十年前她亲手把你交给研究所，现在轮到你继承遗志了。"
我甩开钳制，扳手砸向法阵中央。青铜吊坠应声而起，内侧竟也刻着"H.Z.09"。这编号和怀表背面的一模一样，此刻正烫得吓人。
韩兆按动袖扣却没反应，黑雾从法阵裂缝喷涌而出，缠住他手臂。空气中浮现母亲虚影，声音却带着机械电子音："终止程序...清除记忆..."
"你不是她！"我吼着冲向祭坛穹顶壁画。九个佩戴青铜吊坠的人围成封印阵型，正中女性轮廓酷似沈知微。怀表突然发烫，刻字"H.Z.09"竟与吊坠编号同步闪烁。
身后传来金属撕裂声。韩兆的袖中匕首机关炸裂，碎片擦过我耳际扎进门框。我夺路狂奔，推开最后一道闸门时爆炸轰然响起。暴雨倾盆而下，远处闪电映出个踉跄的身影。
海浪声中夹杂着虚弱呼唤："林深...他们骗你...我才是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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