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广播线像条沉默的蛇，贴在斑驳的墙壁上。青袅把答题板摊在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已经过去五分钟了，广播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连半声龙鸣都没传出来。
他悄悄抬眼，邻座的男生突然浑身一颤，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喊：“火！好大的火！”声音嘶哑得像被浓烟呛过，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全是冷汗。
斜前方的女生更夸张，突然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调子忽高忽低，仔细听竟有点像龙语的音节。后排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青袅转头看去，只见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死死揪着旁边人的头发，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念叨着：“鳞片！我的鳞片！”
整个考场像口沸腾的锅，只有青袅坐的这块地方静得诡异。
“怎么还没声？”他皱着眉凑近广播，那“滋滋”声里似乎藏着点别的动静，像极了林砚手机里那段他听不见的录音。手腕上的羽翼印记没发烫，也没任何异常，他就像个局外人，眼睁睁看着别人在幻境里挣扎，自己却被隔绝在外。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咔”地响了一声。
不是龙吼，不是低吟，而是一声极轻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碰撞声——像鳞片擦过石壁。
青袅还没反应过来，邻座那个喊“火”的男生突然惨叫一声，抱着胳膊蹲下去，像是真被烧伤了似的。而青袅的眼前，依旧只有雪白的墙壁、摇晃的吊扇，和一片混乱的考场。
他捏紧了笔，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难道自己真的特殊到……连龙语幻境都进不去？
考场里的混乱像潮水般涨落，有人突然抱着头原地转圈，嘴里喊着“巨浪来了”，也有人趴在地上，手指在瓷砖上划出歪扭的痕迹，仿佛在描摹鳞片的纹路。
青袅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右后方——那里坐着个黄头发的女生，长发披散着，发梢微卷，垂在肩头。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眼神空茫地盯着讲台，既没像其他人那样癫狂，也没露出丝毫紧张，安静得像幅被遗忘的画。
原来不止他一个。
这个念头像根细针，刺破了青袅心底的慌乱。他迅速摸出藏在笔袋夹层里的小抄——那是林砚昨晚熬夜画的，纸条边缘都被揉得起了毛，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龙语对应的反应：“低沉嗡鸣=恐惧→画发抖的小人”“尖锐嘶叫=愤怒→画喷火的龙”……
广播里的龙吼声突然拔高，像玻璃被狠狠砸碎。旁边的男生猛地扑过来，一把抓住青袅的胳膊，眼睛瞪得通红：“它要杀我！快帮我拔了这鳞片！”青袅用力挣开，趁乱低下头，笔尖在答题板上飞快地涂抹着，把小抄上的图案依葫芦画瓢搬了上去。
黄头发女生不知何时转了头，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答题板。青袅手一顿，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睛很静，静得像结了冰的湖，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动作。
青袅的笔尖还悬在答题板上空，黄头发女生的目光刚从他手背上移开，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冰凉——不是广播里的龙鸣，而是纳的声音，轻得像贴在耳廓上呵气：“这次可别走神啦。”
眼前的考场猛地扭曲起来。吊扇的影子在墙上拉成长长的怪影，同学的尖叫变成遥远的回声，只有手里的小抄还攥得紧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我正在考试呢！”青袅急得想跺脚，幻境里的风卷着他往深处飘，他慌忙把小抄塞进裤兜，“我小抄还没写完呢！”
纳的笑声从云雾里钻出来，比上次多了点促狭：“考试哪有鳞片重要？”
青袅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座熟悉的高塔下，女孩就坐在石台上晃着腿，手里的鳞片在风里闪着光。远处传来龙的嘶吼，不是愤怒，是带着哭腔的呜咽，和刚才广播里那声尖锐的炸响隐隐重合。
“听，”纳指着云雾深处，“它在找自己的鳞。”
青袅刚要问“谁在找”，幻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看见答题板从手里滑落，小抄的边角从裤兜露出来，被风卷着往高塔下飘——
“喂！我的小抄！”
他伸手去抓，却猛地撞在坚硬的桌沿上。
“嘶——”
青袅倒吸口凉气，发现自己还坐在考场里，广播里的龙鸣不知何时停了，邻座的男生正趴在桌上抽搐，嘴角挂着白沫。他摸了摸裤兜，小抄还在，只是答题板上多了道歪歪扭扭的划痕，像片被踩碎的鳞片。
手腕的羽翼印记烫得厉害，像是在嘲笑他刚才的慌乱。
“收卷！”
监考老师的声音像块冰砸进沸水里，考场里的混乱瞬间凝固。正满地打滚的男生猛地定住，嘴角还挂着白沫；抱着头唱歌的女生戛然而止，眼眶红红地盯着自己的答题板。
青袅手忙脚乱地把笔塞进笔袋，指尖划过答题板时顿了一下——明明发下来的是八张空白画纸，此刻他面前却整整齐齐摞着九张，最底下那张画着片破碎的鳞片，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银光，像是刚从幻境里带出来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把第九张抽出来，监考老师已经走到桌前，伸手就来拿。青袅下意识按住，却被老师狠狠瞪了一眼：“磨蹭什么？”
他只好松了手，眼睁睁看着那九张画纸被收走。路过右后方时，他飞快瞥了眼那个黄发女生的桌前——只有孤零零的八张空白纸，和他多出的这张形成了诡异的对照。
走出考场，林砚叼着根草迎上来：“看你表情挺平静，抄得挺顺？”
青袅摸了摸口袋里的小抄，又想起那张凭空多出的画纸，含糊地点点头：“嗯，差不多都写了。”
林砚吹了声口哨：“可以啊，看来我给的答案挺管用。走，庆祝你顺利过关，今天食堂的红烧鳞鱼管够。”
青袅被他拽着往食堂走，手腕的羽翼印记却隐隐发烫。他总觉得，那张多出的画纸不是幻觉，就像纳说的，有些藏在鳞片里的东西，已经开始自己往外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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