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雨滴拍打着窗户,洗涤着这个城市的夜幕,冲刷着肮脏与欲望交织的梦境。
江浔醒了,雨一点点的滴在了她的心头,渐渐的漫过了咽喉,梦境与现实掺杂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却又醉生梦死的荒诞。
起身,巨大的落地窗上倒映出小小的人影,落寞的神情在她的眼眸中弥漫,痛苦,就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床头碎掉的玻璃残渣还没有收拾,她却不管不顾的碾过,尖锐的玻璃刺进血肉,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真实感,一种自己还存在于世间的真实感。
简单包扎好伤口,她披上外套,和许多人一样走进夜幕。
昏暗的夜场,温柔缱眷的情歌,成了催化欲望的良药,江浔放纵自己沉沦欲海,一杯又一杯的鸡尾酒下肚,饶是她再千杯不醉却也还是醉了,醉得彻底又不留余地。
酒精麻痹着她的神经,她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但是她又开始不受控的想一个人,那个只会在梦里出现的人。
……
江浔出生在籍籍无名的桐县中一个落后的村庄。
村庄落后到什么样子呢?大概是那里的人整日起早贪黑却连饭都吃不饱,甚至,大多数人家里只有一条被子,一张床,家里小孩稍微多那么一点就很难平稳度过冬天的那种落后。
江浔是在这里长到16岁的。
她的父亲江庆是村里出了名的酒鬼和赌鬼。他就像过街老鼠,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于是到了三十岁的江庆还是个光棍。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确如此,江庆不可能不想女人,可他又得不到女人,为了缓解这种欲望,他开始偷看隔壁老刘家的媳妇洗澡,越看他越想要女人,这个想法一天天在他的心上刺挠,让他催生出了罪恶的念头。
他听说能用钱买女人,刚好那段时间他在赌场上赢了些钱,他四处打听门路,花了不少钱托人买到了江浔的妈妈赵芳。
两人没办婚礼,村里人对江庆家里突然多出来的女人感到好奇,不过他们从没见过赵芳,因为江庆怕赵芳逃跑将她捆在了家里。
江庆对外宣称赵芳是一个疯子,村里人都避之不及,也就不在好奇了。
但赵芳不是,赵芳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时常会在夜里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江庆再一次醉醺醺的回来。
“妈妈很奇怪”,这是江浔对赵芳仅有的印象。
赵芳从来不准自己喊她妈妈,不准自己靠近她,不准自己在她面前提起“爸爸”这个词。
甚至赵芳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就像看一件物品。
然而她也会在夜里替她轻柔地盖上被子,给她讲一些非常深奥的故事,然后在她睡着后轻吻她的额头。
赵芳不是突然决定要走的,至少在江浔看来不是。
那些天妈妈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压抑许久的恨里夹杂着怜悯与解脱。离开的那天,赵芳将江浔抱在怀里,拼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然后她说:“对不起。”
砸在地上的眼泪并没有挡住赵芳的脚步,她将过往的枷锁抛在身后,从此孑然一身。
她自由了。
母亲的离开让江浔失去了保护伞,酒鬼贪婪的视线转向了角落的女孩,女孩看他的眼神是干净而颤抖的。江庆狞笑着将江浔从桌底拽了出来。
他的妻子逃走了,但他的妻子没有带走这个累赘。
巴掌扇在脸上的时候,江浔出现了短暂的耳鸣。男人质问的话语飘的很远,她想起来赵芳。
过去被拽着头发摔倒在地的是赵芳,从江浔记事起,赵芳的眼神总是冷漠而木然的。她不会呼救,或许是她曾喊哑的嗓子也无济于事。
江浔大多数记忆都藏在衣柜里,曾经她看着跪着的人,如今跪着的人成了她。
“原来这么痛啊,妈妈。”江浔张了张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早就逃出去了吧。
……
在回神来,原来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江浔喝下最后一口酒,离开了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