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江熠返校那天，学校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有人用红笔在重点班集训名单上，江熠和林漾的名字之间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线，旁边写着“不正常”三个字。

“听说了吗？江熠他妈去学校闹了，说林漾带坏她儿子。”

“难怪江熠突然不去集训，原来是被家长发现了……”

“你看他们俩平时形影不离的样子，肯定有问题。”

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林漾攥着书包带的手开始发抖。江熠突然挤开人群站到他面前，校服外套往他肩上一披，“走了。”

穿过走廊时，林漾感觉所有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他看见张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欲言又止的表情里，藏着和江熠妈妈如出一辙的担忧。

那天的晚自习，江熠的物理卷子第一次出现了红叉。林漾看着他在“动量守恒”的公式旁涂了又改，突然想起暴雨天他说“这里的公式记错了”时的笃定。

“别理他们。”林漾把自己的错题本推过去，指尖碰到对方冰凉的手背，“我们……”

“我们什么？”江熠突然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比上次在琴房更重，“我们现在像不像跳梁小丑？”

后排突然传来一阵哄笑，林漾转头看见两个男生拿着手机，屏幕上是那张运动会的照片，被P上了奇怪的涂鸦。江熠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删了。”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气。

那两个男生嬉皮笑脸地把手机往兜里塞，“哟，还护上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推了林漾一把，他撞在桌角上，额头磕出个红印。江熠的眼睛瞬间红了，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扑过去，拳头落在那男生脸上的瞬间，林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打架的闷响还要震耳。

教导主任赶来时，江熠正被按在地上。他看见林漾额角的伤，突然笑了，嘴角的血混着眼泪往下淌，“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给你薄荷糖。”

距离

江熠被记大过的处分通知贴出来那天，林漾在医务室换纱布。校医是个戴眼镜的女老师，一边涂碘伏一边叹气：“你们俩啊，本来都是好苗子。”

林漾没说话，盯着窗外的篮球场。江熠正在那里训练，穿着红色球衣，却不像以前那样笑得张扬。他投篮的动作很用力，像在发泄什么，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在塑胶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江熠妈妈早上又来了。”校医的声音很轻，“说如果他再跟你来往，就强制转学。”

纱布缠到第三圈时，林漾听见篮球场传来哨声。他看见江熠被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叫到场边，男人指着他的方向说了些什么，江熠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

下午的数学课，林漾发现江熠换了座位。他搬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离自己隔着三排课桌，像隔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林漾的笔又没水了，他在笔袋里翻了半天，才想起江熠不在身边。窗外的梧桐叶落下来，刚好落在他的笔记本上，像片被遗忘的星星纸。

那天放学，林漾独自走在小巷里。路灯忽明忽暗，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突然想起江熠把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时，说“别感冒了”。

巷口的槐花开得正盛，林漾站在他们上次拥抱的地方，等了很久。直到路灯彻底熄灭，江熠也没来。他低头看见地上有个被踩扁的薄荷糖纸，蓝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