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SID的办公室常年弥漫着咖啡和文件的味道，裴溯抱着一摞刚整理好的卷宗，轻手轻脚地从高级探员张弛身边经过。他穿着统一的实习制服，袖口洗得有些发白，鼻梁上架着副普通黑框眼镜，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看起来就像刚走出校园的学生，带着未脱的青涩。

“新人，这份现场报告下午下班前要。”张弛把一叠照片扔在裴溯桌上，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视。他是队里资历最深的探员之一，总觉得裴溯这种“关系户”实习生跟不上SID的节奏，看他抱着卷宗请教问题时，眼神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午休时，张弛翘着腿靠在椅背上，故意提高音量跟同事聊天：“晚上鎏金会所的酒会，你们谁有空？我朋友给的邀请函，里面随便一杯酒都够实习生半个月工资，去见见世面。”他瞥了眼正在啃三明治的裴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不过有些人可能连会所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去了也是格格不入。”

同事们看出他是故意说给裴溯听，打圆场道：“小张你别这样，裴溯刚来没多久，挺认真的。”张弛却嗤笑一声：“认真有什么用？干我们这行得有眼界，总不能整天围着文件转，连高级场合都应付不来吧？”他晃了晃手里的烫金邀请函，“晚上谁去？我带你们进去，让新人也学学，什么叫真正的人脉场。”

裴溯默默吃完三明治，把包装纸扔进垃圾桶，轻声道：“张哥，晚上我可能也要去鎏金会所。”

张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坐直身体：“你？鎏金会所？门口的保安都不会让你进。”他上下打量着裴溯的制服，“知道里面最低消费多少吗？够你三个月房租了。”

裴溯没解释，只是低头继续整理文件。旁边的同事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安慰：“别理他，张弛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裴溯摇摇头，眼底没什么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普通的事。

晚上的鎏金会所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穿梭其间，空气中飘着香槟的甜香。张弛带着几个同事走进门，故意放慢脚步等后面的裴溯，想看看他被拦在门口的窘迫。

可预想中的场景没出现。裴溯刚走到门口，穿着黑色西装的会所经理就快步迎了上来，态度恭敬得惊人：“裴先生，您来了。顶层的休息室已经备好，需要现在上去吗？”

张弛手里的邀请函“啪”地掉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经理注意到他，只是淡淡点头示意，注意力立刻又回到裴溯身上：“董事会刚送的那批1982年的拉菲已经醒好了，您上次说喜欢的那位钢琴师也在。”

“先不用，”裴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镜片后的眼睛褪去了白天的温和，多了几分清冷的锐利，“我陪同事随便看看。”他转头看向僵在原地的张弛，语气平静，“张哥，不是说带我们见见世面吗？一起？”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旁边的同事也目瞪口呆。经理这才意识到什么，对张弛几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却低声对裴溯解释：“抱歉裴先生，不知道是您的同事，要是早说，我亲自去接。”

“无妨。”裴溯摆摆手，目光扫过会所内的装潢，随口对经理说，“西侧回廊的顶灯有点暗，让工程部明天检修一下。还有，上次说的会员筛选机制，下周董事会过一下流程。”

经理连连应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哪里是对普通客人的态度？张弛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新洲最近新闻里总提的“神秘资本收购全市高端会所”，那家母公司好像就叫“溯光集团”；鎏金会所门口的石碑上刻着的“2023年翻新”，落款隐约是这个名字；甚至上次局长开会时提过一句“新洲会所产业背后有位年轻的控股人”……

“你、你是……”张弛的声音都在发颤。

裴溯重新戴上眼镜，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实习生模样，只是语气里多了层不易察觉的疏离：“忘了介绍，我叫裴溯。溯光集团是我家的，新洲所有会所产业，目前确实由我负责。”他顿了顿，看向张弛手里捡起来的邀请函，“这里的邀请函，其实都是我让经理按需发放的。张哥要是喜欢，以后想来随时说，不用麻烦朋友。”

周围几个同事强忍着没笑出声，张弛手里的邀请函像块烙铁，烫得他手指发僵。他想给实习生下马威，结果踢到了铁板，还是块镶金的铁板。

裴溯没再看他，转身对经理道：“给我同事们开个卡座，记我账上。”说完，他看向还在发愣的众人，微微一笑，“不是要见世面吗？走吧，我请你们喝那杯‘够半个月工资’的酒。”

水晶灯下，张弛的脸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再也说不出一句“眼界”的话。原来真正的实力从不需要张扬，就像裴溯白天在办公室里安静整理卷宗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实习生，才是整个新洲高端会所产业的掌舵人。这场精心准备的“下马威”，最终成了张弛最狼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