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溯第一次跟着骆为昭逛菜市场时,是被清晨六点的喧闹声惊醒的。他站在人声鼎沸的市场入口,看着满眼鲜活的绿菜红果,鼻尖萦绕着鱼腥、泥土和熟食混合的气味,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来都来了,试试这个。”骆为昭塞给他一个还带着露水的草莓,“刚摘的,甜得很。”
裴溯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时,他愣了愣——原来食物可以有这样直接的香气。那天骆为昭买了一篮子菜,回来的路上还在念叨:“中午给你做松鼠鳜鱼,你小时候爱吃的。”
裴溯的记忆里,饮食不过是维持生存的程序。父母去世后,他的餐桌上永远是速食或外卖,直到骆为昭以“照顾未成年人”的名义闯进他的生活。第一次在骆为昭家吃饭时,他看着餐桌上蒸腾的热气,突然觉得胃里空落落的,不止是饥饿。
骆为昭教他做菜时很有耐心。切菜切到手抖,骆为昭就从身后握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带着烟火气的呼吸拂过耳畔:“慢点,刀要这样拿才稳。”裴溯的心跳在那一刻乱了节拍,耳尖悄悄泛红,只能低头盯着案板上的青椒,假装专心致志。
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第一场雪落下时,骆为昭提着大包小包闯进裴溯的公寓:“过年不能一个人过,今天大扫除。”
裴溯看着他在客厅里忙忙碌碌,将积灰的窗户擦得透亮,又把新买的红灯笼挂在阳台上。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进来,落在骆为昭沾了灰尘的侧脸上,柔和得不像话。他们一起贴春联,裴溯踮着脚够门楣,骆为昭就在下面托着他的腰,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长高了啊,小溯。”
年夜饭是两人一起做的。裴溯负责洗菜摆盘,骆为昭掌勺。当十二道菜摆满餐桌,窗外响起烟花声时,裴溯看着骆为昭递过来的酒杯,突然有了“家”的实感。原来过年不是冰冷的日历数字,是饭菜的香气,是温暖的灯光,是身边有人陪你说闲话。
日子在这些琐碎的温暖里慢慢淌过。他们养成了周末去公园散步的习惯,骆为昭总能准确找到那几只常驻的流浪猫,从包里掏出猫粮。裴溯起初只是站在一旁看,后来也会学着骆为昭的样子,轻轻抚摸猫咪的脊背。看着小家伙在掌心发出呼噜声,他冰封的心似乎也融化了一角。
“你看这只三花,上次还瘦得脱形,现在都有小肚子了。”骆为昭笑着指向一只蜷在裴溯脚边的猫,“跟你一样,养养就胖了。”
裴溯挑眉,却没有反驳。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笑了,会因为骆为昭做糊了的糖醋排骨皱眉,会因为公园里的猫生了小猫而开心,会在深夜加班回家时,期待看到客厅留着的那盏灯。这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生活细节,如今都成了心上的暖意。
变故发生在一个普通的下午。裴溯刚结束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手机就被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淹没——有人匿名举报他利用不正当手段抢夺项目,甚至伪造了所谓的“证据”。他看着屏幕上刺眼的文字,指尖冰凉,多年前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慌感再次袭来。
他没回家,而是去了刑侦支队。骆为昭正在开会,看到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立刻结束了会议走出来。“怎么了?”
裴溯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骆为昭没多问,只是拉着他进了办公室,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坐下说,天塌不了。”
听到这句话,裴溯紧绷的神经突然断了线。他将事情原委说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骆为昭听完,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怕,有我在。”
接下来的日子,骆为昭成了裴溯最坚实的后盾。他利用自己的人脉调查匿名举报的来源,帮裴溯整理反击的证据,晚上回家还会变着花样做他爱吃的菜,假装家里的气氛和往常一样轻松。
“是张启明干的。”裴溯看着骆为昭找到的证据,眼神冷了下来。张启明是他商业上的老对手,几次竞标都败给他,没想到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证据链已经完整了。”骆为昭将文件推给他,“明天交给律师,剩下的交给法律。”他顿了顿,握住裴溯微凉的手,“小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裴溯抬头看他,骆为昭的眼神坚定而温暖,像黑夜里的灯塔。他突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那个对生活淡漠的少年了。是骆为昭带他走进人间烟火,让他学会热爱,学会依赖,学会相信身边有人会陪他面对风雨。
风波过后的周末,他们又去了公园。三花猫带着一窝小猫出来晒太阳,裴溯蹲在地上,看着小家伙们跌跌撞撞地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骆为昭站在他身后,看着阳光下少年柔和的侧脸,眼底盛满了温柔。
“晚上想吃什么?”骆为昭问。
“你做的松鼠鳜鱼。”裴溯回头,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人间烟火最是寻常,却藏着最动人的温暖。那些一起逛过的菜市场,一起贴过的春联,一起喂过的流浪猫,都成了岁月里最坚实的印记,让他们在风雨来袭时,能握紧彼此的手,笑着说一句:“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