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前排坐着几位头发花白的资深教授，后排是朝气蓬勃的学员。骆为昭站在讲台旁，看着身边的裴溯调试电脑，低声笑道：“别紧张，这帮小子就喜欢挑刺。”
裴溯摇摇头，屏幕上切换出犯罪侧写的经典案例。他今天要讲的是“非典型作案动机的心理溯源”，刚开口分析了两个案例，台下就传来一声轻嗤。
说话的是警校的资深教授周明远，据说从警三十年，破过不少大案，在学院里威望极高。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审视：“裴警官的理论是不错，但太理想化了。犯罪现场哪有那么多‘心理痕迹’给你分析？实战讲究的是证据链，不是空想。”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屏幕：“比如十年前那起‘连环入室抢劫案’，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是流窜作案，我硬是从三个现场的鞋印比对出了线索，抓了那个有前科的惯犯，案子结得干干净净。这靠的是扎实的刑侦基本功，不是什么侧写。”
台下响起一片附和声。周明远更得意了，看向裴溯的眼神带着点施舍般的宽容：“年轻人，理论要结合实际，别总飘在天上。”
裴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周明远莫名一紧。
“周教授，您说的那起案子，我恰好研究过。”裴溯调出案宗扫描件，指尖点在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您当年抓的嫌疑人赵某，确实有前科，但他的身高是一米七五，而案发现场窗台上的脚印，根据步幅和深度推算，凶手身高至少一米八五。”
周明远皱眉：“可能是测量误差！”
“还有更关键的。”裴溯切换页面，是受害者的笔录照片，“三位受害者都提到，凶手作案时说过一句方言俚语，是滇西一带的土话，而赵某是本地人，从来没去过云南。”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您结案后第三年，临市发生了一起手法高度相似的抢劫案，只是那次凶手失手杀了人。我对比了两地卷宗，发现凶手都有一个习惯——会在现场留下一枚硬币，而且都是1998年发行的牡丹一元。”
周明远的额头开始冒汗，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钢笔。
“上个月，我让技术队重新修复了当年的监控录像，虽然模糊，但能看出凶手左手手腕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裴溯的声音顿了顿，投出一张现住址截图，“根据这个特征，结合他可能的年龄和行踪轨迹，我找到了他——现在住在城西的红光小区，开了家五金店，名叫李建军。”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学员们看看裴溯，又看看脸色煞白的周明远，大气都不敢喘。
骆为昭在一旁挑了挑眉。他知道裴溯擅长翻旧案，却没想到连十年前的案子都摸得这么透。
周明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那起案子是他的“得意之作”，当年还拿了三等功，怎么会……
讲座结束后，周明远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裴溯，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怎么会对这案子这么清楚？连监控修复的细节都知道？”
这时，警校的老校长走了过来，看着裴溯，眼神复杂又感慨：“老周，你还不知道吧？小裴就是当年那个让我们破格录取，却被他本人拒绝的考生。”
他叹了口气：“七年前，这孩子参加警校招生考试，理论成绩和实战模拟都是满分，尤其是犯罪侧写，把我们库存的悬案卷宗分析得头头是道，连你当年那起案子的疑点，他当时就写了整整三页分析报告。可惜啊，他最后选择了读普通大学的犯罪学专业。”
周明远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对校内的案例了如指掌——他当年差点就成了这所警校的传奇。而自己刚才引以为傲的“完美结案”，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个漏洞百出的半成品。
裴溯对着老校长微微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和骆为昭一起离开。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行啊你，”骆为昭撞了撞他的胳膊，“连警校的传奇都敢‘打脸’？”
裴溯看着窗外的学员们，轻声道：“我只是不想他们学错东西。破案不是为了结案，是为了真相。”
走廊尽头，周明远望着他们的背影，慢慢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些骄傲，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终究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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