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VIP病房不算大,裴溯靠坐在病床上,膝盖上摊着本案件卷宗。旧伤复发让他脸色有些苍白,却依旧没放下手里的工作。
隔壁床的家属是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姓刘,这几天总爱在病房里吹嘘自己的“人脉”。此刻他正对着手机大声嚷嚷:“张哥放心,我跟住院部王主任熟得很,那点小事一句话的事!你以为跟某些人似的,没背景就只能受着?”
说这话时,他故意瞥了裴溯一眼,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这几天他见裴溯总是一个人,偶尔有个穿警服的来送文件,便认定这年轻人没什么来头,定是在外面受了欺负才住的院。
“小伙子,不是我说你,”刘先生挂了电话,翘着二郎腿凑过来,“这年头做人得活络点,认识几个大人物,办事才方便。像你这样闷葫芦似的,被人欺负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裴溯没抬头,翻卷宗的手指顿了顿:“我不需要。”
“嘿,还挺犟。”刘先生嗤笑,“等你碰到事就知道了,没背景寸步难行。就说我吧,前阵子我侄子跟人起冲突,我一个电话打给分局的李队,立马就解决了。你行吗?”
他正说得得意,病房门被推开,骆为昭陪着个穿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是市局的张副局长,平时在电视上出镜,刘先生一眼就认了出来,顿时眼睛一亮,刚要起身套近乎,就见张副局长径直走到裴溯床边,脸上堆起热络的笑。
“小裴啊,听说你旧伤犯了,我特意过来看看。”张副局长拉了把椅子坐下,语气亲昵得像自家长辈,“上次你给的那个跨境贩毒网络线索,我们顺藤摸瓜,端了七个窝点,抓了三十多号人,功劳簿上你得记头一份!等你出院,我做东,请你和骆队吃饭。”
裴溯合起卷宗,点了点头:“应该的,线索能用上就好。”
刘先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半张着,刚才准备好的套近乎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他看看张副局长对裴溯那客气劲儿,又想想自己刚才吹嘘“认识分局李队”的话,脸颊突然一阵发烫。
骆为昭在一旁笑着打圆场:“张局,他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喜欢闷头做事。”
正说着,病房门又被推开,护士拿着病历夹走进来,对裴溯恭敬道:“裴先生,您预约的德国骨科专家已经到了,正在会诊室等您,现在过去吗?”
“德国专家?”刘先生眼睛都直了。他前两天还托关系想约个省内专家,排期都排到下个月了,这年轻人竟然直接约到了国外的专家?
裴溯看向骆为昭:“我先过去。”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骆为昭点头。
裴溯起身时,张副局长还特意扶了他一把:“慢点,别牵动伤口。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局里能安排的都给你安排上。”
看着裴溯和护士离开的背影,刘先生彻底傻眼了。他这才明白,自己这几天嘲讽的“没背景”的年轻人,不仅跟市局领导称兄道弟,手里还握着能端掉贩毒窝点的关键线索,连看病都能请动国外顶级专家——这哪是没背景,这背景简直深不见底。
刚才那些“没背景活该被欺负”的话,此刻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他脸上。
骆为昭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刘先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裴溯放在桌上的卷宗,随手翻了翻。张副局长在一旁感慨:“这小子,就是太低调。上次部里想调他去北京,都被他婉拒了,说就想在基层办案。”
刘先生缩了缩脖子,悄悄挪回自己的床位,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阳光落在白色的被单上,映出一片无声的尴尬。他终于知道,有些人看似平凡,只是因为他们懒得用背景去碾压别人——而这种“懒得”,恰恰是最不动声色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