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房间里点了盏昏黄的油灯,暖融融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已经躺平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连脚边都掖得整整齐齐。床边的椅子空着,张桂源不在。
刚想坐起来,门就被轻轻推开了。左奇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看见他醒着,眼睛亮了亮:“醒了?刚好,我让厨房炖了瘦肉粥,你喝点垫垫肚子。”
陈奕恒确实饿了,撑着坐起身,左奇函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指尖稳稳地托在他腰后,力道刚好。
“谢谢你,奇函。”陈奕恒接过粥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
“不客气。”左奇函笑了笑,坐在刚才张桂源坐过的椅子上,目光落在他喝粥的侧脸上,“阿源刚才被侯爷叫走了,临走前还叮嘱我盯着你吃饭。”
陈奕恒舀粥的手顿了顿,想起张桂源那副强势又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正喝着,门又被推开,张函瑞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件绣着云纹的软缎睡衣:“恒恒,我给你找了件舒服的睡衣,晚上穿这个睡肯定暖和!”
他把睡衣放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奕恒:“粥好喝吗?要不要我再去给你端点别的?甜汤要不要?我让小厨房做你喜欢的口味。”
“够了,他刚醒,别让他吃太多。”左奇函无奈地拉住张函瑞,“你这样会撑到他的。”
张函瑞撇撇嘴,却还是听话地没再闹,只是往陈奕恒身边凑了凑,小声问:“那你明天想吃什么?我让厨房提前准备。”
陈奕恒被他热情的样子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回答,王橹杰和陈浚铭也来了。王橹杰手里拿着本书,陈浚铭则捧着个小炭炉,里面温着一壶茶。
“看你白天睡了很久,晚上可能会睡不着,给你带了本书解闷。”王橹杰把书放在桌上,是本诗词选集,书页边缘都磨得光滑了,显然是常被翻阅的。
陈浚铭则小心翼翼地倒了杯茶递过来:“这是安神茶,喝了晚上能睡好点。”
一时间,陈奕恒面前又被堆满了东西:粥碗、睡衣、诗集、茶杯,还有四个围在身边的少年。他们的目光像带着温度,落在他身上,烫得他有点不自在。
“你们……不用这样的。”陈奕恒放下粥碗,“我真的没事了,不用这么照顾我。”
“不行。”张桂源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外袍,“你身子弱,就得好好养着。”
他走进来,自然地接过陈奕恒手里的空碗放在一边,然后把外袍披在他肩上,动作流畅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阿源,你回来啦。”张函瑞立刻凑过去,“我们正陪哼哼说话呢。”
张桂源没理他,只是看着陈奕恒:“粥喝完了?还想吃点什么?”
陈奕恒摇摇头:“不用了,很饱。”
“那就看看书,或者早点睡。”张桂源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诗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王橹杰,你这书太晦涩,换本话本过来。”
王橹杰愣了愣,随即点头:“好,我这就去换。”
左奇函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让哼哼好好休息。”
张函瑞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那哼哼,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浚铭也跟着点头:“我也来。”
陈奕恒只好笑着点头:“好,谢谢你们。”
等人都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他和张桂源。张桂源替他把炭炉往床边挪了挪,火苗跳动着,映得他侧脸柔和了些。
“他们……好像对谁都这么好吗?”陈奕恒忍不住问,他总觉得这份热情有点太过了。
张桂源沉默了一下,转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油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映出一点复杂的情绪。
“不是。”他低声说,“他们只对你这样。”
陈奕恒愣住,还想再问,张桂源却已经转移了话题:“伤口还疼吗?我再给你换次药。”
他打开药箱,拿出干净的布条和药膏,动作轻柔地解开陈奕恒手腕上的绷带。伤口已经结痂,淡粉色的新肉长出来,看着不算严重。
张桂源的指尖很稳,涂药膏时力道很轻,呼吸落在陈奕恒的手腕上,带着点微热的气息。陈奕恒忍不住缩了缩手,却被他轻轻按住。
“别动。”张桂源的声音很低,带着点沙哑,“快好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陈奕恒看着张桂源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心跳有点乱。
他好像……有点明白那份过于炽热的目光是什么了。
但他不敢细想,只能把那点异样压下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张桂源替他缠好绷带,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瞬,又同时移开视线。
“早点睡吧。”张桂源站起身,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只留下床边的小炭炉,“有事喊我,我就在外间。”
陈奕恒“嗯”了一声,看着他转身走到外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炭炉里火苗跳动的声音,陈奕恒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想起张桂源那句“他们只对你这样”,想起左奇函温柔的目光,张函瑞灿烂的笑容,王橹杰沉稳的关切,陈浚铭害羞的脸红……还有他们看向自己时,那藏不住的、过于明亮的喜欢。
心跳突然快了起来,陈奕恒捂住胸口,有点慌乱,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这个陌生的世界,好像因为这五个少年,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只是这份突如其来的偏爱,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只能裹紧身上的外袍,任由那点甜丝丝的困惑,伴着炭炉的暖意,慢慢沉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