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2

李沐生被程弈那冰冷的目光看得有些胆寒，连忙道∶“心脏病？”

“是的，程风有先天性心脏病和一些并发症，如果不是我，他的身体根本撑不到那时候。”程弈颔首。

郁夏已经完全呆住了，她双眼放空，独自坐在沙发上，沉思着。

“那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吗？比如你的家在哪？”郁夏抬起头看向程弈。

“我记不太清了。”程弈回答道，眼中似笑非笑。

郁夏郁闷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汤静怡为什么要害我？”

“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想给她儿子配冥婚吧。”李沐生看向程弈。

“是啊，一位爱子心切，却又可悲可恨的母亲。”程弈眼中晦暗不明。

郁夏埋下头，双手撑住脸，心里莫如前来的悲伤感席卷而来。阴冷蔓延至全身，与之而来的还有阵阵的眩晕感。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怎样才可以回到正轨，还是说这样才是正轨呢？

李沐生神情严肃地看向程弈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一个人类的身体是否能长期承受恶鬼附身跟随，她的生命会因为你更加得快速虚弱和消逝，即使你并不想害她。”

“呵，我考虑到了，所以她今天才能来到这里。就是没有我，她也会被别的鬼纠缠，你该做的是告诉她她的身世和抵御鬼的办法。”程弈嗤笑一声，回答道。

“毕竟，逃避是没用的。每个人都清楚。”程弈的声音不大，可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站在门外的乐淑轻轻叹一口气，难过道∶“舅，你说吧。”

李沐生手中的桃木剑掉落，他扭过头，看向门的位置，耳朵变得滚烫，道∶“你们啥时候在外面偷听的？”

乐淑∶“就刚刚啊，饭烧好了，我们准备端菜进来。”

“好好好，你们先别进，我这边事还没解决，你们再等一会儿。”李沐生捡起桃木剑，大声道。

外婆从厨房出来，凑到乐淑耳边，蛐蛐道∶“他就这样，总是不太靠谱，还爱逞强，遇上事还是得找他师兄！”

待疲惫劲稍稍褪去一些，郁夏抬起头，缓慢却坚定地看向舅爷，道∶“舅爷，你说吧。”

李沐生紧抿嘴唇，整理好心情，开口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但上辈子的事哪是我们能决定的，把握好这辈子就不容易了。夏夏啊，你天生就是阴命，与那阴间之物有所牵连。鬼吃可提升修为，补魂养魄，是行走的唐僧肉，而你偏偏又有天眼(阴阳眼)，天命不可违啊，因此你命中注定有无数劫，有可能度不过成年这个坎。”

李沐生又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道∶“可我这侄女就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她生你的时候真是九死一生啊，她虚弱地连水都灌不下去，就喃喃着念叨你。按理来说，你最好的选择是跟着我去修行，就这我们都不能保证你能平平安安。可侄女不同意，她哭着求我和我师兄，说舍不得你。我当时说了，只是修行，又不是让你出家，就是出家也能还俗呢。她不愿意，问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你过普通人的生活。”

郁夏心里渗入一丝暖意和愧疚，她双手扶膝，手紧紧攥着裙子。

李沐生继续道∶“我和师兄一合计，就去找了师父，他说有是有，但并不保险，有可能在你快成年的时候失效。你妈妈说没关系，她愿意尝试，万一没事呢。于是我和师兄就给你做了法，请了符，封了你的眼睛。因为你体质的特殊，我们花费了很长时间和精力才找到了合适你的。可是，如今你十七了……”

剩下的不用说，郁夏也明白了。她紧蹙眉头，忧虑地垂下眸子，静静地盯着地板。

程弈沉默地站在郁夏身边，他微扯嘴角，静静地看着郁夏，手中仍捏着那只千纸鹤。

“那我以后会怎么样？我算不算有一项特异技能了？”郁夏假装毫不在意地咧开嘴角，笑着问道。

李沐生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这妞心可真大！大不了我请师兄多给你画几张符。没事。”

程弈睫毛微微颤动，他冰冷的视线扫向李沐生，眼中的笑意带上危险的意味。

李沐生的笑容硬生生被噎回了肚子里，他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恶鬼。这家伙身上的危险气息从未消失过。

郁夏察觉到了舅爷的表情，抬头看向程弈，叹了口气，道∶“关爱老人好吗？”

程弈眼睛眨了眨，轻声开口道∶“我是鬼，为什么要守人的道德？”

郁夏本想反驳“你生前也是人啊”，却又吞回肚子里了，她可不想把这个连舅爷都对付不了的恶鬼惹恼。

“我们先吃饭吧。”郁夏叹了口气，道。

程弈颔首，灰黑色的雾慢慢包裹住他，渐渐融化消失在白墙里。

郁夏打开客厅的门，把外边的乐淑吓得一激灵。

乐淑尴尬地笑笑，连忙问道∶“解决了没？夏夏。”

郁夏微抿嘴唇，扭头看向舅爷，面露难色，她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李沐生摆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先吃饭吧，等会儿再说。”

饭菜陆陆续续全部摆齐，一家人坐在餐桌上相视无言。

突然，郁夏感受到凉气慢慢攀上她的脖颈，身体一僵，心里暗骂∶这家伙怎么偏偏这时候来缠她？

“夏夏……”一声呢喃钻进郁夏的耳朵，透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一个哆嗦。不是，自己没惹程弈吧？又来恶心她？

李沐生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即咬破中指血往郁夏额上点了一下，霎时间，寒意褪去，郁夏立刻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舅爷。

李沐生沉默不语，他明白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虽然程弈缠着郁夏可以避免其他鬼的威胁，可程弈自己本身对于郁夏来说就是最大的危险。程弈毕竟是个厉鬼，他不用守着人类的规则和道德，程弈的怨气之重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恐怕就是自己的师兄见了也会胆寒，偏偏程弈竟然还残留有理智和记忆，也就是说他和一般的鬼不一样，他能用人类的智慧和计谋。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侄孙女是怎么想的，李沐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他这半个小时可吓得够呛。

郁夏心不在焉地咀嚼着饭菜，她能感觉到程弈仍在自己身边呆着，只是不像刚才那样几乎贴着她一样了。

郁夏不敢扭动脖子，也不敢肆意挪动身体，她怕会看见她不想看见的东西，即使程弈没有伤害过她，可人就是会对鬼有与生俱来的恐惧，这无可避免。

一整个午饭的时间，气氛都是沉默的，郁夏机械地重复扒饭的动作，甚至连菜都不敢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