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的蹄子踏过最后一片碎石坡时,星辉突然从云层的缝隙里漏下来,像碎钻般洒在前方的湖面上。那便是陨星湖——湖水并非寻常的蓝或绿,而是泛着一种流动的银白,仿佛把整片星空揉碎了沉在水底,连岸边的芦苇都裹着层淡淡的星辉,风一吹便簌簌落满银粉。
“比教典里写的更诡异。”白璃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湖岸的水,银白的湖水竟像活物般缩了缩,在她指尖留下一道冰凉的星辉印记,与手腕的云纹印记隐隐相扣,“这水……能感知气息。”
墨麟甩了甩锁链,链节撞在岸边的青石上,发出的声响竟被湖水吸了去,连回声都没有。“水下有东西在喘气。”他的锁链尖端微微震颤,指向湖中心,“很深的地方,比鸦面卫的戾气更重。”
魏川拔出鸦魂剑,剑身在星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剑鞘上的莲纹已绽开半朵。“教典补遗说陨星湖是上古陨星坠落形成的,湖底沉着星辰碎核,镇魂石便是以碎核为基炼化的。”他望向湖中心,那里有个黑黢黢的影子,像是半截浸在水里的祭坛,“镇魂石应该就在那上面。”
银狐驮着他们踏水而行,蹄子踩在湖面上竟不沉,反而激起一圈圈银色涟漪。越靠近湖心,湖水的寒意越重,白璃忍不住催动灵力,冰雾在周身凝成薄甲:“这水里有执念,像无数双眼睛在看。”
她话音刚落,湖水突然掀起巨浪,浪头里浮出数道人形轮廓——并非实体,而是由银白湖水凝聚而成,面容模糊,却握着与鸦面卫相似的兵器。青霜的长剑率先出鞘,银弧划过浪头,那些水形人竟随剑风溃散,又在瞬间重组,反而更逼近了些。
“是陨星湖的‘执念傀儡’。”魏川的鸦魂剑突然嗡鸣,剑身上的银光扫过之处,水形人发出刺耳的嘶鸣,“它们是被湖底碎核困住的亡魂,被墨渊的咒术唤醒了。”
墨麟的锁链猛地扎入湖底,锁链上的暗红印记亮起,竟从水底拖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那是条由无数细小水形人纠缠而成的巨蛇,蛇眼是两团跳动的黑气。“打本体!”他暴喝一声,锁链如活蛇般缠上巨蛇的七寸。
白璃的冰箭紧随而至,箭簇炸开的瞬间化作冰棱囚笼,将巨蛇的上半身冻在其中。青霜踩着冰棱跃至蛇首上方,长剑直刺蛇眼,黑气遇剑竟如潮水般退散。魏川抓住机会,鸦魂剑的银光凝聚成一点,顺着青霜劈开的缺口刺入——巨蛇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鸣,庞大的身躯渐渐融化,重新沉入湖底,只在水面留下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
“湖底的碎核在净化它们。”魏川望着涟漪中的金光,“镇魂石的力量在呼应鸦魂剑。”
此时他们已抵达湖心祭坛。那祭坛是半截黑铁浇筑的圆柱,表面刻满与鸦魂剑相似的鸦纹,只是纹路里嵌着细碎的金色光点,像是凝固的星尘。祭坛顶端的凹槽里,果然卧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通体漆黑,却有金色纹路如星轨般流转,正是镇魂石。
但镇魂石被一层水幕包裹着,水幕里隐约能看到无数画面:暗鸦教的修士在祭坛前献祭,初代教主将陨星碎核嵌入祭坛,还有墨渊年轻时站在这里,指尖滴落的血珠渗入石缝……
“是‘忆水幕’。”青霜的指尖抚过祭坛的鸦纹,锁骨处的霜花印记突然发烫,“补遗里提过,想取镇魂石,得先过了它这关——它会映出持取者最在意的执念。”
白璃第一个伸手触碰水幕。水幕里的画面瞬间变了:她年幼时在家族冰窖里,师父将云纹印记烙在她手腕,叹息着说“这印记能护你,也能缚你”;后来家族被傀儡围攻,她眼睁睁看着师父为护她而被黑气吞噬……“师父……”她的声音发颤,指尖的冰雾险些溃散。
“别被它困住!”魏川按住她的肩膀,鸦魂剑的银光落在水幕上,画面竟淡了几分,“这些是过去,不是现在。”
白璃猛地回神,手腕的云纹印记爆发出青光,与水幕相撞。水幕剧烈波动,竟在她面前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青霜上前,锁骨的霜花印记亮起银辉,水幕中映出她幼年在剑庐练剑,师父说“霜花要在最冷的地方才开得最烈”;后来剑庐被暗鸦教叛徒焚毁,她握着断剑在灰烬里跪了三天三夜……她闭了闭眼,长剑在手中转了个剑花,银辉与霜花印记相融,水幕的缝隙又扩大了些。
墨麟最后上前,掌心的锁链印记透出暗红。水幕里是他被锁链缚在暗牢的画面,长老会的人说“你这血脉,生来就是兵器的容器”;后来他挣脱锁链,却发现整个暗牢的囚徒都成了傀儡……他喉结滚动,锁链突然绷紧,链节上的印记与水幕相触,黑气与暗红光芒交织,水幕终于彻底消散。
镇魂石暴露在星辉下的刹那,突然腾空而起,径直撞向魏川手中的鸦魂剑。两物相触的瞬间,金色星纹与银色莲纹缠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湖底的碎核仿佛也被惊动,整片湖水都泛起金色涟漪。
“还差最后一步。”魏川感受着剑与石的共鸣,“补遗说,月圆之夜,三位守护者的精血滴在剑上,镇魂石的星核之力就能彻底净化鸦魂剑的戾气。”
他话音未落,湖面突然传来破风之声。数道黑影踏着水浪而来,为首者身披玄色长袍,袍角绣着三只衔剑的乌鸦——比鸦面卫的图腾多了两只,显然地位更高。“玄鸦长老。”青霜认出那图腾,“长老会的核心战力,据说能操控星辰之力。”
玄鸦长老没有废话,抬手便召出三道星芒,星芒落地化作三柄石剑,剑刃上流转着与镇魂石相似的金色纹路。“墨渊大人说,镇魂石与鸦魂剑,都该留在陨星湖底。”他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你们这些叛徒,不配继承圣物。”
石剑突然暴涨,剑影遮天蔽日般压来。魏川挥动鸦魂剑,银光与金芒相撞,竟激起漫天星火。白璃的冰盾与墨麟的锁链合力挡住左侧石剑,青霜则绕到玄鸦长老身后,剑势如霜雪般刺向他的后心。
但玄鸦长老的长袍突然展开,三只鸦图腾竟化作活物,振翅喷出黑雾。黑雾落在冰盾上,冰层瞬间布满裂纹;缠上锁链,锁链竟开始锈蚀。“这是‘蚀灵雾’,专破灵力。”墨麟闷哼一声,锁链猛地缩回,“他的力量与陨星湖相连,越打越强!”
魏川突然注意到玄鸦长老脚下的湖水——那里的银白比别处暗了些,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星辉。“他在透支湖底碎核的力量!”他冲着青霜喊道,“攻击他脚下的水!”
青霜立刻变招,长剑刺入玄鸦长老脚边的湖水。银白湖水突然沸腾,玄鸦长老的动作明显一滞,蚀灵雾的浓度也淡了几分。魏川抓住机会,鸦魂剑与镇魂石共鸣,发出一道贯穿天地的银光,正中玄鸦长老的石剑。
石剑寸寸碎裂,玄鸦长老闷哼着后退,看着魏川手中的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不可能……鸦魂剑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力量……”
“因为它认的从来不是暗鸦教的权位,是守护之心。”魏川剑指玄鸦长老,“你和墨渊,永远不懂。”
玄鸦长老咬了咬牙,突然捏碎一枚黑色令牌。令牌化作黑雾,将他与剩下的手下裹住:“月圆之夜,墨渊大人会在暗鸦教总坛‘鸦巢’等着你们。到时候,你们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传承。”
黑雾散去时,玄鸦长老已不见踪影。湖面上只剩下魏川四人,以及在星辉下愈发璀璨的鸦魂剑与镇魂石。
银狐轻轻蹭了蹭魏川的腿,像是在催促。魏川望向天空,云层已彻底散去,一轮圆月正从东方升起,清辉洒满陨星湖,湖水与月光交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片银白。
“鸦巢。”他握紧鸦魂剑,剑身上的莲纹与星纹已完全交织,“看来,月圆之夜的最终蜕变,要在那里完成了。”
白璃的云纹印记、青霜的霜花印记、墨麟的锁链印记同时亮起,与鸦魂剑上的光芒遥相呼应。陨星湖的湖水开始歌唱,像是无数亡魂在祝福,又像是星辰在低语。
魏川翻身上狐背,青霜、白璃、墨麟紧随其后。银狐踏着星辉,朝着暗鸦教总坛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的陨星湖渐渐缩小,化作一片银白的光点,而鸦魂剑的鸣响越来越清晰,仿佛在回应着远方鸦巢的召唤,也在预示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决定正邪传承的最终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