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出现在当铺时,寻栀正对着面前的制香材料发愁。
她前些天去人间游玩,对人间的制香技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想要自己亲手尝试,结果她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资。
她很发愁。
“栀栀,有人来了。”
寻栀顺着声音看向站在门口犹豫徘徊的安陵容,只一眼她就看清了她的一生。
“安姑娘,进来坐坐吧。”
安陵容眼里闪过惊艳,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居然比甄嬛的颜色更甚,好上许多。
女子生得极是明媚。
眉梢眼角总带着点未加雕琢的俏,不似刻意描的远山含黛,倒像初春新抽的柳丝,轻软里藏着几分舒展的活气。
眼瞳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星子,转盼间便漾出几分慧黠,仿佛有光在里头跳荡,偏又不张扬,只在抬眼低眉的间隙,悄悄泄出几分娇憨。
唇角天生带点上扬的弧度,笑起来时并不掩着,两颊会浮起浅淡的梨涡,不似刻意矜持,倒像春风拂过枝头,自然得让人心头一亮。
便是不笑时,下颌线也生得柔和,衬着光洁的额角,透着股干净的秀气流。
这样的人如果出现在后宫一定会宠冠六宫吧。
安陵容环顾当铺,各种材料在柜子内排列整齐,除去地上那只白色长毛长得格外喜人的猫和大片的花卉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她没有贸然进入,而是试探询问:“不知姑娘是......”
寻栀将茶沏好,做出请的手势,微微勾唇:“我是这当铺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寻栀。”
安陵容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对寻栀生不起一丝警惕之心,她缓缓走进:“我不是死了吗。”
“你心里有执念,所以寻到了这里,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执念......”
安陵容眼眸闪烁,情绪翻涌,像一团被揉碎的线,缠绕着悔恨、解脱、不甘,还有一丝对过往的怅惘。
“我叫安陵容,我的父亲是松阳县县丞,是个不起眼的县丞,宫里的人提起我,眼神里总带着不屑。
不像嬛姐姐,父亲是大理寺少卿的底气。也不像眉姐姐,济州协领的女儿,连说话都带着风骨。
我呢?初来乍到时,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夏冬春当众啐我‘寒酸’,我只能攥着帕子往心里咽。
是嬛姐姐救了我,我以为找到了依靠。
嬛姐姐把浮光锦塞给我时,我半夜摸着凉滑的料子哭,觉得终于有人把我当回事。
可后来才懂,她随手给的,在我这里却是命根子。
她和眉姐姐并肩说话时,我总像个插不进嘴的影子。
浣碧嫌我的料子次,肆意侮辱我,我不敢骂回去,眉姐姐劝我‘别太怯懦’,她们哪里知道,我不是怯懦,是真的怕,怕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
皇后娘娘说:‘陵容,你得自己挣前程。’
调香、唱曲、跳冰嬉,我把自己变成她手里的刀子,伤了富察贵人,害了嬛儿的孩子,连眉姐姐都被我连累禁足。
悔吗?悔啊。
我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我活该,可是我恨啊。
我恨那些踩我的人,恨她们作践我,恨他们凭什么可以踩着我的尸体往上爬,恨她凭什么做了那么多恶事却可以独善其身。”
寻栀静静聆听着安陵容的故事让她有处抒发。
安陵容字字泣血:“对皇上我竭力服侍,对皇后我用心辅佐成为她手里的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全都要作践我!在皇上的眼里我就是个玩意儿,一个随手可以丢弃的玩意儿......
‘鹂妃’,呵!不过是他豢养的一只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