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骤降,让人猝不及防,回紫禁城的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垫子,炭盆里的炭燃得无声,暖意却像隔了层冰,渗不进寻栀的骨血里。
她裹着件素色披风,侧靠在车窗上,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桠上,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
这些天在圆明园,她试过威胁,说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他只是让人收走了殿里所有尖锐器物。
试过放狠话,说这辈子都不可能回爱上他,他却捏着她的下巴,说 “没关系,你只要待在朕身边就好”。
试过低声恳求,说愿意去冷宫了此残生,只求他放胤禵一条生路,他却转身去看奏折,只留一句 “朕的身边就是你的归宿”。
直到他让人传出口谕,说回紫禁城后就下旨将胤禵贬为庶人、发配南方,还说她再提胤禵一个字,就砍了胤禵的头,她才彻底没了力气。
心如死灰大抵就是这样,连恨都懒得滋生,只剩一具被抽走魂魄的躯壳,任他摆布。
胤禛坐在她对面,看了她半晌,伸手想将她肩头的披风拢得更紧些,指尖刚碰到布料,她没有瑟缩,也没有躲闪,只是像没察觉般,依旧望着窗外,连眼睫都没动一下。
那麻木的模样比任何抗拒都让胤禛难受,他收回手,喉间泛起涩意:“回宫后,朕让工部把养心殿的暖阁修一修,你身子弱,多添些地龙才好。”
寻栀没应声,像是没听见。
车厢里只剩炭盆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胤禛又开口,语气放得更柔:“你爱吃的梅花糕,朕让御膳房每日备着,送到养心殿去。”
她还是没反应,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仿佛马车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胤禛握着玉扣的手紧了紧,他知道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可他忍不住想说话,哪怕只是单方面的絮叨,也好过这死寂的沉默。
“昨日苏培盛回禀,说你父亲最近在巡捕五营做得稳妥,朕想着,等过些日子,给你父亲一个爵位。”
这句话刚落,寻栀空洞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微澜,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胤禛脸上,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消散:“不必。”
这是她一路上说的第一句话,胤禛心头一紧,连忙道:“怎么不必?你父亲为朝廷效力,朕赏罚分明是应该的。还有你哥哥,在翰林院也勤勉,朕看他有才干,往后......”
“皇上别再提我的家人。” 寻栀打断他,眼底的微澜又迅速褪去,只剩疲惫,“我的事,与他们无关,皇上不必用他们来牵制臣妾。”
胤禛看着她眼底那点刚燃起又熄灭的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朕不是要牵制你,朕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家人都好好的,你......”
“皇上要是真为我好,就别再提他们。” 寻栀重新转回头,靠在车窗上,“我如今这样,不配再连累他们。”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沉沉砸在胤禛心头。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寻栀已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绷得平直,连呼吸都变得浅淡,仿佛再次隔绝了与车厢内的所有关联。
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这一刻,反而是他们两人中间隔着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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