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轿辇已备妥。
魏嬿婉换了身湖蓝色的旗装,乌发挽成规整的贵人发髻,仅簪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泽。
轿辇行至长信宫旁的抄手游廊时,忽然缓缓停下。
前头宫人厉声呵斥:“前方何人,还不快快让开,这可是炩贵人的轿辇,耽误了贵人的时间你担待得起吗?”
“还请公公多多担待......”
熟悉的声音让魏嬿婉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攥紧了袖中的绢帕,她抬眼看去,是凌云彻。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明了,这是弘历的安排,是故意让她与凌云彻相见,既要断了她的念想,更要让凌云彻看清她如今的身份,彻底死心。
既然戏台子都有人搭好,她就配合他唱一唱好了。
晨光倾泻而入,照亮她莹白的脸颊,也映出廊下立着的那道熟悉身影。
凌云彻身姿挺拔如松,腰间佩刀的穗子在风里轻晃,可往日里沉稳的眉眼,此刻却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凌云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那身象征贵人身份的旗装,到发髻上精致的步摇,每看一处,眼底的血色便褪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悲痛。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盯着她,像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魏嬿婉的眼眶瞬间泛红,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被晨露打湿的蝶翼,鼻尖微微泛红,嘴唇抿成一个委屈又隐忍的弧度。
湖蓝色的旗装衬得她肌肤胜雪,那份被华贵包裹的柔弱,比往日里素衣荆钗的模样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在凌云彻眼中,她分明是不愿的,他不信记忆中那个爱惨了他的魏嬿婉回攀附上帝王,她分明是不愿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强迫了她。
他不知道女孩儿和帝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就是很笃定。
那含着泪却强撑着的模样,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哀求与无奈,都在诉说着身不由己。
她就像一朵被狂风折枝的凌霄花,明明心向旧枝,却被迫攀附在帝王的琼楼玉宇上,连哭泣都要藏着掖着。
这认知让他胸腔里翻涌着剧痛,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嬿婉......”他终于低唤出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抬脚便要上前。
“放肆!”魏嬿婉身边的掌事宫女厉声喝止,快步上前挡在轿辇前,“炩贵人在此,岂容你随意靠近,还不退下。”
凌云彻的脚步猛地顿住,却不肯收回目光,依旧深情地凝视着轿辇中的人,眼底翻涌着挣扎与疼惜。
他看到她连忙低下头,只露出一截泛红的脖颈,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哭声。
良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走吧。”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看凌云彻一眼,抬手示意宫人。
轿辇重新启动,只留下凌云彻立在原地,望着轿辇离去的方向,指节攥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