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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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洛蒂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走到伊莎贝的书房门前，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通常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和书卷的香气。

可今天，还没等她走近，一阵压抑却激烈的争吵声便穿透门缝，撞进她的耳膜。

苏新皓“……我说了，我就是不要娶！”

是哥哥苏新皓的声音。

那声音失去了往常的温和沉稳，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充满了艾洛蒂从未听过的焦躁与决绝。他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就被生生掐断。

艾洛蒂的心猛地一跳，也顾不得礼节，下意识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书房内的景象让她怔在原地。

母亲伊莎贝站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色是少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苏新皓背对着门口，肩膀绷得僵直，仿佛一碰即碎。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动了里面的人。

苏新皓霍然转身，在看到来人是艾洛蒂的瞬间，他眼中翻涌的激烈情绪迅速被慌乱覆盖，剩下的是一种艾洛蒂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晦暗。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飞快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艾洛蒂“哥哥，消消气！”

艾洛蒂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希望能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紧张。

伊莎贝夫人一看见小女儿，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仿佛找到了依靠。她立刻伸出手，将快步走过来的艾洛蒂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像是在汲取安慰。

苏新皓复杂地最后看了一眼埋在母亲怀里的艾洛蒂，那眼神深处有挣扎，有痛苦，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温柔。

他猛地收回目光，低声道。

苏新皓“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离般地，与艾洛蒂擦肩而过，大步离开了书房，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艾洛蒂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担忧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小声问。

艾洛蒂“妈妈，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啊？我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她心里盘算着，也许自己能去劝劝哥哥，让他开心起来。

伊莎贝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无数无奈。她拉着艾洛蒂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坐下，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语气里满是慈爱与忧虑。

伊莎贝“你哥哥……他不愿意接受我们为他挑选的联姻对象。”

伊莎贝“唉，艾洛蒂，妈妈也只是希望他能安定下来，未来能有一个贤惠的妻子陪伴他、照顾他，这样我才能放心啊。”

艾洛蒂仰头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和那份真切的关怀，顿时明白了母亲的苦心。她贴心地反握住母亲的手，用轻快的声音安慰道。

艾洛蒂“妈妈，您的心意哥哥肯定会明白的。”

艾洛蒂“但他生气得这么厉害，也许……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呢？嗯……您别担心了，我去问问哥哥吧！”

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试图驱散母亲眉间的愁云。

艾洛蒂“妈妈，您要开心哦！看到您不高兴，我心里也难过了。”

女儿贴心的话语如同春风，伊莎贝夫人感到一丝欣慰，她拍了拍艾洛蒂的手背。

伊莎贝“好，妈妈知道了。”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一丝试探。

伊莎贝“对了，艾洛蒂，你……愿意现在就开始挑选合适的对象吗？妈妈也想为你早做打算。”

艾洛蒂自然明白“挑选”指的是什么，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但心里却立刻涌起抵触。

结婚？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已还太小，世界还有那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等着她去探索，更重要的是，那个模糊而神秘的梦境一直困扰着她，她总觉得自己必须先弄清楚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用力摇了摇头，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地抱住母亲的胳膊。

艾洛蒂“妈妈！我还小呢！现在说这个太早啦，我还想多陪您几年呢！”

伊莎贝本也不是要逼迫她，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伊莎贝“好，好，都依你。我的小艾洛蒂还想再自由几年呢。”

又安慰了母亲一会儿，艾洛蒂才起身离开书房。她心里还惦记着哥哥异常的情绪，径直走向苏新皓的房间。

站在哥哥那扇深色的房门外，艾洛蒂深吸一口气，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艾洛蒂“哥哥，是我！开开门好吗？”

她以为会立刻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回应，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门会很快打开，哥哥会像以前一样，揉着她的头发问她怎么来了。

可是，没有。

门内一片寂静。艾洛蒂疑惑地又敲了敲。

艾洛蒂“哥哥？你在里面吗？”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久到艾洛蒂几乎确信他不在房间里，准备转身离开时，门锁才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被缓缓拉开一条缝隙。

艾洛蒂“哥哥！”

艾洛蒂立刻惊喜地喊道，顺势将门推开些。

然而，在下一秒，借着走廊的光线，她清晰地看到了苏新皓的脸——以及那双明显泛着红、湿润了的眼眶，甚至那浓密的睫毛上还沾染着未曾完全擦干的细小泪痕。

他哭过。这个认知像根针一样刺了艾洛蒂一下。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一步，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充满了心疼。

艾洛蒂“哥哥，你哭了。”

苏新皓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故作自然地抬手回抱住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

苏新皓“没有的事……你看错了。只是有点累。”

艾洛蒂知道他在嘴硬，就像小时候他受了伤总是偷偷藏起来一样。

她没有拆穿他，只是更紧地抱了他一下，然后仰起脸，清澈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问出了一个她思考了一路的问题。

艾洛蒂“哥哥，你现在觉得幸福吗？”

苏新皓被这个突兀的问题问得怔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新皓“……什么？”

艾洛蒂“就是，如果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快乐、很满足了，那不愿意结婚就不结婚呀！”

艾洛蒂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试图安慰他。

艾洛蒂“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她不会真的逼你做让你痛苦的事情的。只要你幸福就好了，不是吗？”

苏新皓彻底愣住了，他低头看着怀里一脸真挚、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女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他早就知道母亲迟早会提出联姻的事。

可他内心深处那份对艾洛蒂、这个他名义上的妹妹，早已超越亲情界限的、疯狂滋长的爱意，让他如何去接受另一个女人？

正因为如此，一向温和顺从的他，才会第一次失控地顶撞母亲，激烈地反抗。

当艾洛蒂推门进来的那一刻，他除了慌乱，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在情绪激动下，无法控制地流露出那不容于世的感情，吓到她，甚至永远失去她。所以他选择了逃离。

独自待在房间里，愤怒过后是巨大的恐慌。

他害怕母亲也会向艾洛蒂提出联姻的建议。他几乎是在绝望地祈求，祈求艾洛蒂会拒绝。

直到他听见那熟悉的、独属于她的敲门声和那句甜甜的“哥哥”，他才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冲过去，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狼狈的痕迹，调整表情，确认不会被她发现异常后才敢开门。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艾洛蒂来找他，仅仅是为了安慰他，是为了确认他是否幸福。

苏新皓“嗯，”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刻情感。

苏新皓“我很幸福。”

——因为有你。这最后一句，他死死地压在舌尖，不敢泄露分毫。

随即，一阵强烈的紧张感攫住了他。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息地问道。

苏新皓“小艾，母后她……刚才也跟你说了吗？你……”

——你有没有答应？你有没有对谁心动？

他的话还没问完，艾洛蒂像是早已猜到他的担忧，趁机开口，语气俏皮又轻快，带着少女独有的娇憨，打断了他。

艾洛蒂“没有呀！哥哥，妈妈只是随口一提，我跟她说啦，我还小呢，才不想这么早考虑这个！”

一瞬间，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欣喜涌上苏新皓的心头，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酸涩与无奈。

她还小。

她说得对。

她还在用看哥哥的眼神看着他，她的世界单纯明亮，还不懂他内心那些汹涌澎湃、深不见底的黑暗潮汐。

他不能着急。他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看着她从一个小不点出落成如今的少女，再多等几年又如何？他必须等待，必须忍耐，必须继续扮演好哥哥的角色。

他压下心中翻腾的万般情绪，最终只是抬起手，极其克制地、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

苏新皓“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