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树下的爱

夏日，小院里，氤氲着李树的芬芳

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李子树，它不高，枝干却结实，每到夏天，青碧的果子便缀满枝头，像一颗颗温润的玉石。这棵树承载着姥姥对我的爱，那些细碎而温暖的感动，藏在每一片叶子、每一颗果实里，藏在那些我长大后才能读懂的细节里。

小时候，我总爱缠着姥姥摘李子。她踮起脚，粗糙的手拨开枝叶，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斑驳地洒在她的蓝布衫上。我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她便笑着弯下腰，把我抱起来，让我伸手去够那些沉甸甸的果子。姥姥的怀抱很稳，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我摘下一颗李子，在衣角上蹭蹭就咬，酸酸甜甜的汁水溢满口腔，姥姥便用粗糙的手指抹去我嘴角的汁液，说："慢点吃，还多着呢。"那时我只顾着贪吃，却不知道她托着我的手臂早已发酸，也不知道她总把最红的李子留给我，自己只吃那些带疤的。

后来，我长大了，学业越来越忙，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姥姥总是说："李子熟了，回来吃吧。"可我却总被各种事情绊住脚步，只能含糊地答应着。直到某个暑假，我终于回去看她。推开院门时，李子树依然茂盛，姥姥正站在树下，手里握着一根竹竿，颤巍巍地敲打高处的李子。她的背更驼了，银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见我来了，眼睛一亮，却再也没力气像从前那样抱起我。

她弯腰捡起掉落的李子，在围裙上擦了擦，递给我："尝尝，今年的甜。"我接过，发现果子上没有一丝泥土，原来她早已在树下铺了干净的布。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鼻尖一酸，她还是像从前一样，把最好的留给我。咬下一口，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可心里却泛起更深的酸涩。姥姥倚着树干，轻声说："这树啊，不起眼，可它耐旱耐寒，再难熬的日子也能结果子。"我望着她布满皱纹的脸，忽然明白，她就像这棵李子树，默默扎根，无声地给予，从不抱怨。

离开时，姥姥塞给我一袋子李子，说路上吃。我走出院子，回头望，她还站在树下，风吹动她的衣角，李子树在她身后轻轻摇晃，仿佛在替我拥抱她。上了车，我打开袋子，发现每个李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下面还垫着一层软布。我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如今，每当我看到李子，就会想起姥姥，想起她踮脚摘果子的身影，想起她擦去我嘴角汁液的手指，想起她说"再难熬的日子也能结果子"时的微笑。这棵树，不仅结出了甜美的果实，更承载着姥姥对我深沉的爱。那些细微处的感动，那些我年少时未曾留意的温柔，如今都成了最珍贵的记忆。它们早已在我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另一棵李子树，枝繁叶茂，永不凋零。